梁予馥努力地睁开眼时,嘴唇突被垂下一角的锦帕沾湿。锦帕带着清凉气,如同琼浆玉液的液体潺流入她的唇瓣上,她便着急的以唇抿住锦帕子上的潺流水液,尚热的脑子分不清东西南北。
庞郁以帕子喂她予水珠,巧听见梁予馥这有趣的话,本该是面如尊玉,神识无波的样子也不自觉地眉尾带笑。
庞郁小心的替她把了脉,换到她发烂的那只手时更是轻柔,接着细细的说出他的读脉之想,"此乃身体虚疲又遭邪热鼓动,导致血气行如波浪汹涌,邪热炽盛之象。"
梁予馥从小在药铺长大,一听见庞郁温和沉稳的诊脉判病音声,她顿时觉得亲切了起来。再者救她的男子,身上有股让人平心静气的气味,像是肉桂叶夹带沉香尾韵的香气。
在这茫茫人海中能把她从幽冥世界里捞出来的人,一定是个仁心良医,他一定是个大好人吧?
梁予馥心安理得的想着,自己真是好运气,命临白虎还能化险为夷。她明明听见她兄长说她死了,要让她好好的入土为安的话!怎么突然她又能活了...
她的脑袋乱的很,病榻前母亲说对不起她的哭声,各种乱七八糟说要让她嫁人或配冥婚的声音,扰的她有些晕眩。
庞郁发现她的异样,号完脉放下她的手,才意识到眼前还活生生的少女是裸着的,这才转身去撕扯原是用来盖尸的白素布,转而替梁予馥盖上,也不管这会不会有些晦气。
庞郁转身去点燃烛火,想换得室里更是清明,他背过身对着烛台轻吹时,轻声问:"你想活着的...是吧?"
本被遮掩成昏暗的耳房,因烛火放光,顿时多了光亮。
梁予馥借着烛火,这才更近似的看清楚,这救她的男子是个怎样的人。
在烛光的摆动下,恍然之间她哑然无语。这是她第一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只凭着背影身形就修长如玉瓶,四肢匀称的如玉阶上仙人。
若说第一眼,梁予馥只会觉得他好看的像个神仙,可如今又一看,他比神仙多了几分青山峥嵘的钟灵毓秀,近看又少了几分凡间的世俗之气,既矛盾又融洽的存在,像是女娲娘娘的厚爱偏待。
她有些羡慕长的好看的人,毕竟她从小就被说是个丑娃娃。
梁予馥的脸颊被烛光映的生生烫红,身体的滚烫也因看见好看的男人被消熄了几分。
庞郁一直等不到梁予馥的答话,他熄了火折,把烛台移至床边木台之上,眼神冷淡,垂眸着盯着梁予馥又问:"在下虽医术粗浅,但小姑娘你想活或若求死,我都能成全。"
梁予馥被庞郁的话吓的晃然一愣,她微偏着仰着头,无意识的松开了,刚才还紧撺在手掌上的锦衣带。她竟不知刚才还如神仙的男人,怎么突然神色瞬变寡冷,面无暖意,如同从地狱前来缉拿命数的官差。
"当...然...我想活着...还请公子救命。"
梁予馥唇瓣微抖,不知如何应对此局面,她自小就显少见外人,自然不知人心险恶。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她想活着,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那等会的刮骨剜肉之痛,你想必能忍的了。若是挨不住了,你便让我放手,我能一消瞬便了结了你的苦难,送你直达黄泉,了却此生。"
庞郁说完这话,便嘱咐外面候着的小厮进来收拾刀具热锅。让外面的小厮送进来新的白长绷,一壶酒跟一把类似匕首,却比匕首更小的小薄刀。
梁予馥没有第一时间的允诺,只是全身由热转冷,想起剜着肉的感觉,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发冷颤抖,更别说这男子竟脱口说出,能一刀了结她的想法。
"为何要剜肉..."
庞郁听见她的发颤之语,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想回话。
梁予馥自小耳濡目染,看了不少的医书圣贤书,书上向来都是说为医者得仁心仁术,不是济世救人就是舍己助人。她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医者敢以如此狂妄且以无慈的态度,直辣辣的面对伤者。
若医者不善无仁,还能是医吗?
眼前的男子,真的是个好人吗?梁予馥存下疑惑。
可若是这位男子要害她,又何必以针灸之法让她苏醒过来。退一步说,当下她如俎上鱼肉,既无气力逃脱,也没心神可以周旋,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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