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同运礼这边各自带笑,心思诡谲。
不远处传来极大的惊呼吓走了湖边歇息的鸟雀。
明知什么都看不见,运礼仍是遥遥相望,唇边噙着柔和笑意,他放下手中墨笔,声音笃定,“昨夜贪狼北起,玉衡高悬,忍耐克己者,得善人助,事事皆顺遂......姑娘今日应有幸事。”
程玉微微错愕,不过很快便用更浓艳的笑容遮掩过去,她打趣道:“公子还会观测天象?我一女流之辈......怎会与玉衡相关.....”
玉衡,是帝星。
帝京多少心思沉沉的局中人都仍以为程玉只是自恃甚大,行事疯癫,无意中搅乱本就浑浊的水。
而这运礼,一个行踪不定身份成谜的商人,竟敢在她的面前戳破她的心思!
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
自寻死路。
有趣。
她有足够的精力,慢慢剥下他用来伪装的面皮。
倒要看看这张普通的人皮之下,藏着什么不可见光的阴谋。
“那就承公子吉言了。”
运礼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帛,仔细擦拭染上墨痕的莹白手指,浅笑着不再多言。
程玉掏出随身携带的绢帕,上好的贡缎如同截下的一段波光,角落处是绣娘精心绣上的垂丝海棠。
在侍从错愕的目光下,她亲自托起运礼的手,柔软的绢帕带着隐隐约约的香气,轻轻落进手心。
运礼淡如水静如星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在他还未能好好隐去的时候,程玉已经收回了手。
她背过身,留下一句,“公子的话令我心生欢喜,这块帕子便送予公子,虽不贵重,但也比寻常布帛用来舒适。”
程玉走后,运礼手里握着那块海棠绢帕看了许久,别的女儿家绣海棠多是嫩粉,他这一条上的花朵则是浓艳的红,赤红发黑,像干涸的血。
侍从在一旁轻声问:“主子,咱们下步该怎么办?”
运礼若有所思,将手帕收进怀里,他反问侍从:“徐振你说,我善于观测天象吗?”
徐振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运礼为人心思缜密,字字珠玑,他仍是回道:“主子于占星卜算之术上的才能,世间罕有人能与敌。”
徐振说的真诚,毫无奉承之意。
运礼道:“那我们便离开帝京罢。”
什么?
徐振愕然抬头。
他们铺垫谋划许久,一心为了深入帝京,引程玉上钩,如今戏台搭起,半阙还未演完,运礼轻描淡写,竟然要放弃所有心血?
徐振不顾尊卑,直直盯紧运礼平静的脸。
他是一贯那样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神色,许是可怜徐振跟了他这么久,毫无作为就要惨淡收场,他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荧惑守心,五星聚舍,就在寸念之间,不日,将有大祸。”
荧惑守心,是大凶之兆。
运礼的卜算,从没有失误过。
他说,将有大祸。
徐振浑身一怔,颤声道:“您既知如此,何不早些告知......”
他仍旧舍不得放不下眼看就要到手的功绩。
运礼轻叹一声。
并非早知如此,入了帝京,见过程玉,他才能够确信。
这天象中,本来藏有一处最大的变数。
如今,他已隐隐预见,这变数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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