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府上的动静都逃不过陈太后的眼睛,或者说,昌宜侯府上半数都是陈太后的眼线。
“听说,那白靖宇与你长相酷似,可是与你有亲属关系?”
“臣出生乡野寒微,如何能与前大学士之公子攀上关系。不过巧合罢了。”
陈太后嗯了一声,抽了水烟之后也是有些乏了,嘱咐了莲嬷嬷加快平津王府细作安插之事后,便歇息了。宠臣退出大殿,齐出门去。周宇一人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宠臣,大凡都目光带恨的盯着他,暗自说着小话,尤其是那三个曾经做过男宠的最甚,说话阴柔又狠毒。
“不过耍泥巴长大的,空凭着一张脸罢了!先被男人睡过了,现在又用一双脏手来捧太后的脚,真是不要脸!”宠臣甲道。
“可不是!我看这种人比太监还不如。故作清高,哼,真以为自己是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的莲花儿了!”宠臣乙道。
“走着瞧吧!总有一天,这死断袖会栽在咱们手里,跪着求咱们!你说,到时候咱们如何处置呢?呵呵,定要扒了他裤子,让大伙儿都看看他那地方儿是不是被弄烂过……”宠臣丙一说,另两人都得意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天。
三人正笑言得开心,却忽然见一个人影子将他们罩在其中,忙侧头看却是已经晚了——
“周宇你——”
鲜血如小溪从宠臣丙的心口汩汩蜿蜒而下,滴在地上滴滴答答。另外两人想要高声呵斥、呼救,却被周宇那冰冷到足够杀人的眼睛给震住了。
宠臣丙当胸挨了一剑,吐了那三个字缓缓倒地。周宇闻了闻那滴血的匕首剑尖,皱了皱眉,嫌恶道:
“果然连血都有股恶臭。”
他抬起来,落在宠臣甲、乙脸上。
“不知你们的血,是香,还是臭?”
仿佛只是杀了一头畜生并不是一个人,周宇眼皮都没抽一下,缓缓将匕首用一尘不染的白手帕擦了干净,插-回鞘中,不染一滴血一粒尘,跨着方才的步子,缓步走远,留下宠臣甲乙跌坐在宠臣丙的血泊中。二人看了眼如同死猪一样倒地不动的宠臣丙,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这不是人,根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周宇将将走出懿宁宫们,抬头便见那一只洁白的信鸽从头顶掠过,自懿宁宫朝南飞去。
而此刻懿宁宫另外一个角落,莲嬷嬷望着将将放走的信鸽消失的方向,狠辣阴沉的脸上,是难得的慈爱、担忧之色。
信鸽带着陈太后的密令,飞上云霄,穿过层云,带着九霄上的霜雪气儿,落在地上平津王府的一处屋檐上,与房顶的白雪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一双扎了两个针眼的女子的手,将信鸽招到窗前。林红凤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看罢了之后隐约有兴奋之色!娘的,忍了那般久,总算能行动了!天天憋在房间里假意袖衣裳真是让她发疯!
“你可是又要害人!”
控诉之声自身后传来,林红凤忙回身一把怒捂住冬萱的嘴,低声怒斥道:“你想现在就死么?不许说话!”
说着,林红凤抽出匕首来架在冬萱脖子上。冬萱正在绣小衣裳,一下扎了手,脖子一晃,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冬萱咬牙含泪瞪着林红凤。
“不要再害人了,和萧娘娘作对你落不到好下场的!”
“住口,我让你不许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
泪水落下,冬萱气道:“我是你姐姐,一根同生,你竟要杀我!”
“呵,姐姐?”林红凤只觉好笑,“自当初娘将我们抛弃,亲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屁!最先背弃我的就是亲人!你这坑了我十几年的半路姐姐,还指望我对你好?别天真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同来到这世上的一双姐妹,而今却怒目相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半晌,林红凤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也不必纠结。过不久,你便没用了,太后娘娘已经发令,今冬后我便不用要你来掩护!怎么个死法,姐姐这阵子可要好好想好,妹妹定然会让你死个全尸。”
冬萱心惊之余,满心悲哀。而今经过这一年多的苦难折磨,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当初萧袭月为何说她不适合一直跟在她身边,要让她与杨霸山在一起,让她留在平津当个普通人。
是她平素太傻了……
林红凤临出门,抛过来一瓶药米分,冷冷补了一句。“别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留下疤痕让人区分开来!”
冬萱捏着药瓶子,许久以前就有的一个想法,越来越坚定……
她,不能再继续简单天真下去。她要告诉萧袭月,她的决定!
·
林红凤放飞的信鸽刚飞出平津王府,便被一个石子儿打落了下来。颜暮秋取下信鸽腿上的字条,进萧袭月屋子去。
“娘娘,请看。”
萧袭月看了那字条,笑哼了一声。“不枉本宫耐着性子等了这许久。她,总算要动作了。”
顺着假冬萱这条藤,将所有双生细作都揪出来!
☆、第167章 溺在井里的女子
皇宫里传出的密信上,除了吩咐安插细作之事外,还提到了让假冬萱与郑舒窈可以密切合谋了,不必再如之前那般小心避嫌而互不搭理。
郑舒窈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周摇光,陈太后竟然也不在意……萧袭月冥思,郑舒窈究竟是用了什么理由这般堂而皇之的将周摇光除了,还安然无恙?
当然,这会儿萧袭月还不知道,郑舒窈将周摇光有二心、二主的事禀告了上去。不忠于自己的细作,陈太后当然是要处之而后快!郑舒窈将周摇光除了,也不算违背陈太后之意,只是未能揪出她真正的主子,陈天后还有些不满。
萧袭月放将简笔画的密信烧成灰烬,打算另画一封,送进皇宫去,却听香鱼进门道:“小姐,郑妃娘娘来看小世子和小郡主了。”
萧袭月给了荷旭个眼色。眼色立马将那密信的灰烬抹了去。郑舒窈进屋便朝萧袭月含笑瞧来。“萧妹妹,今日可忙?我从街上买了几盒桂花头油回来,顺带也给你捎了两盒。”
郑舒窈话毕,婢女铃兰忙笑嘻嘻地上前将叠着的两盒桂花头油递给香鱼。香鱼给萧袭月呈上,打开来一股桂花芳香扑鼻而来。合上盖子,那浓香依然馥郁。
萧袭月给了荷旭一眼,荷旭忙引郑舒窈到椅子上坐。郑舒窈坐下,身边站着的除了丫鬟铃兰,还有个面似和善的刘妈妈。
“多谢郑姐姐记挂,请坐。荷旭,换壶茶来,凉了。”
“唉。”
“不必麻烦了。”郑舒窈指尖儿碰了碰茶壶,“还热着呢。妹妹这茶可是殿下搜罗了大半个北齐搜罗来的上品女儿茶,一杯难求,这般为我浪费了,我实在过意不去。”
眸子里一抹厌恶闪过,荷旭笑了一声道。“不碍事,殿下为我家娘娘准备得多。浪费一些在郑娘娘这儿,并不影响。”
“荷旭!”萧袭月呵斥了一声。荷旭答了一声知错,拿着茶壶便下去换了。
郑舒窈有些尴尬。萧袭月淡淡笑了笑。
“茶便是给人喝的,能入郑姐姐这般煮茶高手的贵口,还是那茶的荣幸,如何能说是浪费。倒是给我这等不懂高雅的人喝了,才是浪费了。”
“萧妹妹过谦了。”郑舒窈微笑,眼皮盖住眸子,嘴角那笑略略有一冷。刘妈妈站在郑舒窈身边,将萧袭月以及屋子里飞快的打量了一眼,似习惯性地将“敌人”的所有情况都收集眼中,以备谋算。
刘妈妈这打量,让恰好看见她神情的香鱼不悦地皱了眉。
这时,锦夕和银汉一前一后的哭了起来,不知是哪里惹到这两只小祖宗了。
“小家伙怎地哭了?”郑舒窈关切,情不自禁起身伸头看摇篮。两只小孩儿看着确实十分可爱!
萧袭月过去先抱起了银汉——别看这小东西平素最安静高冷,一旦哭闹起来,可比锦夕厉害得多!萧袭月拍了拍他背哄了哄。银汉抓住萧袭月的胸口就跟小猪似的拱。
“看来是饿了。”
虽然请了奶娘,但是萧袭月还是不想让旁人来喂。萧袭月方才松了衣襟打算喂奶,便听荷旭道:“娘娘,殿下来了。”
郑舒窈忙微笑扶了礼:“殿下。”
“孩子怎么苦闹得这般凶?孤王在院子外便听见了。”秦誉进屋来,大步直朝萧袭月去,似根本看见郑舒窈。
郑舒窈瞧着秦誉穿戴着威严王袍、王冠高大背影,痴迷而又失落。
“应该是饿了。”萧袭月道。怀里的小银汉哇啦哇啦的哭得厉害,手舞足蹈的不安分蠕动着。
“那便快给他吃吧。”秦誉丝毫不避讳,又抱起小女儿锦夕。“还是锦夕懂事,抱着便不哭了。”
萧袭月才松了衣襟,银汉就一口吸上去,咕噜咕噜的吞咽着,十分满足,小模样惹得萧袭月忍俊不禁。
小东西,就知道吃!秦誉却一本正经教训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连饥饿都忍受不了,如何能成大事?”
萧袭月拍了秦誉逗弄小银汉脸蛋儿的手。“食不言寝不语,别人吃饭的时候不要打扰,是最基本的礼仪,怎地这个当爹的一把年纪还不懂这道理。”萧袭月对怀里的小东西道。“儿子,你说娘说得对不对?”
秦誉笑“哼”了一声。“才这点儿大就要跟着你娘拉帮结派、孤立你爹爹了,看来得提前教导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去去去,你这般瞪着他,会吓着他的……”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萧袭月晃眼才看见扶椅子站着的郑舒窈,她苍白着脸、双目含怨的瞧着这方。萧袭月从和乐中冷静了些,正了正色。“殿下,郑妃也在。”
秦誉这才注意到郑舒窈也在屋子里。
郑舒窈见秦誉看来,苍白终于褪去了些,竭力笑得甜美自然一点。
“殿下,今日您这般早就回来了。”
秦誉“嗯”了一声。
“你应当也累了,回去吧。”
等不及她多说一句话,便要将她赶走……郑舒窈眼底渐渐含上一层泪意,见俊美的男人没有多看她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落在喂奶的女人和摇篮里的孩子身上。那一方,像一个完整的甜蜜的世界,容不得她插足半分。之前还觉得可爱的孩子,现在看在她眼里,却如同最可恶的东西,让她憎恨!
银汉吃饱了,放回摇篮里,又闹起来,真是让人不可开交。秦誉虽嘴里说得严厉,但是行动却是骗不了人的。他亲自抱起儿子,稳稳当当的。小东西在他结实、精壮的怀抱里,显得弱小而需要他的保护。秦誉哄了两句,便发现了真正的原因所在,对着一旁的两盒桂花头油皱眉:“这臭熏熏的东西哪儿来的?”
荷旭忙解释。“是郑妃娘娘捎来给娘娘的。”
“我不是给了一大箱子进贡的胭脂水米分么,怎地还用这些劣质的头油。若是你不喜欢那些贡品,我便另外寻人给你做就是,用这些对身子不好。”秦誉本就对萧袭月对他殷勤关心视若无睹的行为,很不满!不过,这回他是真的冤枉她了。
“殿下,您可冤枉娘娘了,娘娘还没用呢,只是顺手放这儿的。”
秦誉嫌那桂花香气太重,熏得慌,让荷旭拿去丢了。荷旭方转身便看见了郑舒窈立在门边惨白着脸:“郑妃娘娘怎地还没走?”
郑舒窈几欲咬破了红唇,紧攥着拳头走了。刘妈妈忙跟上去。才走出萧袭月的院子,郑舒窈便没忍住眼泪,哗啦而下。刘妈妈忙轻着声边跟边安慰。“娘娘,方才老奴便扯了您的衣袖,让您快走。一看那势头,您就是讨不了好的,平津王那眼珠子早被萧侧妃那狐媚子母子给勾了魂儿了,哪里还看得见您的好。”
郑舒窈泣不成声,含泪咬牙。“我就是不甘。就要看他究竟要如何待我,要将我无视到什么地步!”
刘妈妈着急叹气。“您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方才的情形,是一眼就能看出平津王是被萧侧妃吃得死死的了!咱们,只有从长计议,隐忍到了时机,再发作。娘娘您要忍住啊。”
刘妈妈捏着手帕给郑舒窈擦拭了眼泪。郑舒窈微微咬了牙关,又是难过又是恨:“奶娘说得对。只要萧袭月还在,我永远都不可能过得好……”
她得到的一切,都该是她郑舒窈应得的!
一瞬间,郑舒窈的心口集聚起前所未有的恨意。
忽然,郑舒窈、刘妈妈主仆二人注意到身后有混乱急促的呼吸声,这才双双想起,身后还跟着个婢女,铃兰。
“娘、娘娘……”铃兰见听到了主子说的秘话,冷汗如雨下。她们竟然要谋害萧侧妃!
郑舒窈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忽然笑了出来,拉起铃兰的手儿握在手心。“铃兰,本宫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姑娘。既然你现在跟了我郑妃,我便不会亏待了你,只要你好好干……”
……
第二日傍晚,天色将暮,王府里的红灯笼渐渐点亮,一盏一盏,映着院子里的雪,红白相映,甚是美丽。
这一方宁谧的院儿里,水井口冒着氤氲的水汽儿。打水的一双仆人将桶往水井里一扔,扑腾打起来的水桶里,竟发现了一方女子用的绣花手绢儿!两人伸着脑袋往井下一瞧,差点没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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