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姐,既然殿下送来这么多吃穿用的,搁着也是浪费,这下该好好置办些时兴的衣裳,美死旁人,让她们羡慕去。”
香鱼其实想说,今后府上女人多了,得多打扮打扮,千万别让那些狐媚子把殿下给勾了去。那周摇光、上官娉婷、施蔷蔷都是喜欢打扮的。勤于擦米分打扮的女人,最会勾-引的招数。
萧袭月吃了个几颗酱酸枣儿,酸甜得一顿皱眉眯眼,待嘴里的劲儿散了,才道:“说得有理,断然不能让人比了下去。做衣裳之事便交给你们来办,定要做出平京城里最好看的衣裳!”
萧袭月挑起一匹薄如蝉翼的水蓝色绡。
“如此好的料子,断然不能浪费了。”
说着,萧袭月嘴角翘起一丝笑。
萧袭月叫了颜暮秋、杨霸山也来分了些零嘴。
萧袭月忽然想起早晨剑风红着脸的模样,莞尔道:“拿一些,给剑护卫送去。”
香鱼刚应了声,荷旭道:“奴婢给他送去吧。”
说着,荷旭便拿了一张十分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的给包了两层。
剑风此时正在萧袭月的院子大门外,抱剑守着院子的安全,跟具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秦誉早前吩咐了他,让他仔细保护萧娘娘。
“剑护卫,娘娘吩咐我给你送干果来了。箱子是你领着人送来的,娘娘说你平日任劳任怨,且武功高强、立了不少功劳,辛苦你了,这些零嘴是给你吃的,吃完了再进屋里拿就是。”
剑风受宠若惊,忙接过布包着的果干儿,冰冷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一丝儿兴奋。“娘娘果真这般说的”真的那般夸奖他?
“可不是,娘娘还特意给你娘也挑了一匹段子布,让人做好了衣裳再给你,带回去给你娘穿。”
封信、无命、剑风三人中,剑风性子更像秦誉,话最少。他平素往哪儿跟着、站着都跟空气似的,眼睛不带多眨几下。是以,剑风只是弯了嘴角,笑了。只是转瞬即逝的笑容。
荷旭见了却是愣了愣,接着瞧着剑风那一板一眼的模样,笑道:
“剑护卫当多笑笑,笑着真好看。”
荷旭说完便回屋复命去了。剑风在门外,将果干儿又仔仔细细的包了一包,放在怀里,只觉胸怀里一阵暖意。
·
萧袭月吃完、挑完,又歇了会儿,便去睡了。吃了那么多干货,萧袭月吩咐说晚膳也可以省了,准备点儿夜宵,她起来吃便是。
平素秦誉都宿在她这小院儿里,但……今天是郑舒窈顶着圣旨赐婚、以正妃之名进门的日子。
萧袭月不愿多费脑子多想,便略作了洗漱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瞥了一眼,似是日落之后、天色渐晚之时。床边似乎有人交谈。
“娘娘可曾吃晚膳了?”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悦耳。
“不曾吃。”回答的是香鱼。
接着她没吃晚膳这一事实,引来了这男人的不满,他坐上床来便来摇她胳膊。虽然摇得极轻,但她睡绵了,也不想起、不想理。
“不吃晚膳怎能睡?这么大个人了,怎地还胡来呢。”
她能听出关切来。
“不,我不吃了,不想吃……”
秦誉见在自己怀里软成一大滩泥的小女人(为何是大?参看肚子),叹气软声责道:“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
萧袭月半睁开眼,瞄了秦誉一眼,仰视的角度看得他格外的英姿飒飒、挺拔高大,可是一见他这一身红,刺得她眼睛突的一疼,眼泪就漫了下来。
“你走,你走,去你的美娇娘那里,去你的正妃那里,跑来我这妾室屋子里头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眼泪,如同九天上洒下的热泉,烫着秦誉的手背,烫得他竟一时有了些许的慌张,忙接住那滚烫的晶莹,忙捧着她的小脸儿,生怕摔了。
萧袭月无力地推搡着,还带着几分睡梦的迷糊,但那皱巴的瓜子脸儿上的伤心确实半点没有掺假。
香鱼见状立刻叫了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带上门、退了下去。
屋里没了旁人。
美人脸上的眼泪如两汪泉水,汩汩的流下玉颊,汇集在下巴尖儿上,全数落在他手心里。秦誉只觉手心沉重得仿佛托着自己的所有,粗粝的手指腹轻轻擦去萧袭月眼下的泪水,可那晶莹的水珠儿却是越擦越多。
“月儿,莫哭了,我并没有与旁的女人拜堂,这两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女人。”郑舒窈一干人一进门,就直接送去各屋子里了。
萧袭月被眼泪沾湿的睫毛越发显得浓密漆黑,抬起含了小情绪的眼睛,瞅着秦誉,犹自不相信:“真的?”
经历了那么多风霜雨雪,心智都已经被磨练得极度的冷静成熟了,萧袭月平素都很少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嗔态。
是了,她本来就是这般的柔顺女子……
想到此处,秦誉只觉这样的萧袭月十分的珍惜。他无奈的笑了笑,将身上的红袍子一扒,垃圾般的一扔,里头穿着的俨然就是早上穿的袍子,那层喜服俨然就只是个幌子。
“当然真的,比珍珠还真。”秦誉抱着萧袭月坐了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娓娓道来,打算将自己这两辈子的悲催情史都讲一回,免得她心里有心结。
“若我说,我从小讨厌男女之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态?”
萧袭月扬着大眼睛,瞧着秦誉摇了摇头。
秦誉搂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才将心底无人知道的那桩童年小秘密,讲了出来。
“那大概是我六岁的时候,在宫里,无意撞破了养母蕊妃娘娘与臣子的奸事,那赤-身-裸-体的画面在那而后多年,还时时出现在我噩梦里。那臣子姓苏,是个老头子御医。蕊妃为了在别的宠妃的眼皮底下得到一种驻颜药,以留住隆恩,便勾-引了那老头子,让他只供真药给她,不给旁人。是以,他们隔三差五的便要行那苟且之事,我每每听见那声音,便觉恶心得吃不下饭。”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萧袭月渐渐醒清明了些,但还是如同方才那般,软在秦誉怀里,听着他说。
“而后,我长成少年,身子成熟,也懂了那是什么事。宫里配来了教行房之术的宫女。但那宫女被我给赶走了。因为,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个怪人,不喜欢女子凹凸的身体,不喜欢行那事,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改正过来,多与女子接触。”
秦誉顿了顿,似在回想。
“而后,机缘巧合,我被郑舒窈从水里捞了起来。她那时还小,身子同我平时看见的那些个成熟女子很不同,我突然发现,对着她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所以,我便随了文曲殿里皇子公子的大流,也对她好。”
萧袭月听着,有些吃惊。这么愚钝的过去,真的发生在这老奸巨猾的冰山身上?难道是天生智商够了,情商欠缺所致……
“再后来,她也慢慢变成了宫里女子那般。我才渐渐明白了,并不是她没有那种我感到恶心的因素,而是……她那会儿还小。”
说着,连秦誉自己都忍不住嘴角多了丝笑,仿佛笑少年时那傻呼呼的自己。
“而那时候,又恰好发生些事,让我和白家公子以及郑舒窈之间关系彻底断了。不过,我并不遗憾什么,因为我对郑舒窈也出现恶心感,于是我沮丧了很久,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男子……”
“再然后呢?”萧袭月听得颇有兴致,好奇得紧。
看着她强烈的好奇心,秦誉笑捏了捏她鼻尖:“再然后我暗暗苦恼、恶心了两年,直到那日,去将军府上,看见了青涩的你……”
秦誉话说了一半,另一半隐在不明意味的笑中。
萧袭月乍然明白过味儿来,努了努嘴、气道:“敢情你所说的什么‘一见钟情’,其实是因为我人瘦胸小!让你看着没有半点欲-望……”
萧袭月一语中的,让秦誉忍俊不禁。
“聪明!”
萧袭月暗自气愤,恶声恶语道:“那你现在怎地变了口味了!不恶心了?啊?”说着挺了挺鼓囊囊的胸,动作之下似乎还有白花花的肉-体在晃动,实在丰满!
秦誉只觉萧袭月这小模样实在惹人爱极了。“后来,我便一直关注着你,仔细体会着,会不会对你感到恶心。直到后来,你胸大了、臀肥了,我竟发现,你这般模样比小萝卜干儿时更赏心悦目……”
☆、第148章
原来众人口中的大英雄,平京闺阁女人的梦中的情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丢人的过去!萧袭月听了也是觉得奇了、趣了。不曾想到原来他从前流连女人堆中的真相,竟是他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女症。
“你与我说这些,是在解释与郑舒窈的过去么?”萧袭月一语中的,有些没好气的道:“我才不在乎,你不必说得这般详细。”
明明心头暗暗在意,却故意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也不知道方才睡迷糊了流泪儿的可怜小女子是谁?是醒明白了就不认了?秦誉轻轻一笑,在她颈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呵气如兰。
“没有什么误会,没有什么好解释,况且爱妃大人心胸宽阔,又体贴贤惠、从不怀疑监控我,我又怎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是讲给你肚子里的孩儿听的,断然不是与你解释的,有劳你耳朵听了代为传达。”
……
为什么听着觉得有点假呢?萧袭月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起了别的。
“假若……我这一胎生出来的是个女儿,你可会不高兴?”
女儿是不能承袭世子之位的。
秦誉的手指腹略有些粗粝,摸了摸萧袭月的滑嫩的脸颊。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一泓泉水从他眼睛里流进去,洗涤了那些在浊世中沾染的灰尘和血腥。每当和她在一起,他心头便没有那般黑,那般冷。
“高兴,男儿女儿,都一样喜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
秦誉说着,便睡了过去。忙了一天,他确实是累了。国公府的郑建鸿夫妇二人,将手里的六成家产都如数奉上,另外那三成在二房、三房手上,还得使些计策才能到手、交过来。
不知是不是白日睡多了,萧袭月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侧卧着,打量眼前累得睡着的男人。虽然在睡梦中,依然能看见他眉间有清浅的小刻痕,梦中或许也在思量着许多事。
在想些什么呢?
萧袭月顺了顺他额前落下来的碎发。或许没人知道他心底到底装着多少事。
萧袭月躺着,胡思乱想起来。
国公府产业遍布北齐,甚至连分裂出去的南齐也有国公府的产业。其富有程度,难以估算。国公府嫡出一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郑建鸿、郑建宽官儿都混得不好,倒是几个女儿,都嫁了王侯高官。郑氏自是不说了,二女便是宣平侯府的侯爷夫人郑元珍,三女是先帝的妃子,彤妃。
而今郑氏已死,将军府这一头关系是基本断了、靠不上了。宣平侯府那边虽被免去了侯位的承袭权力,但到底宣平侯还不老,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是以,宣平侯府还是国公府的重要一大关系。彤妃那边就不说了,早成了陈太后的弃子,皇宫斗争中的灰烬。嫡系的想要通过女儿的高嫁来稳固地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已探知了陈太后的把柄的蛛丝马迹,只要找到她在民间时的夫君和儿女,她就没法子抵赖!到时候,便是陈太后落马之时!
萧袭月与秦誉躺了一阵儿,便起来吃了点夜宵。
两人说着说着,起了兴致,一人吹箫,一人抚琴,丫鬟、奴才旁听着,院子里十分和乐。
那乐声丝丝缭绕,飘入夜风中,穿过回廊,隐约的回响在那边的几方小院中。
这间是喜房,可虽然是喜房,但除了清冷萧条,没有半点喜气!
郑舒窈坐在床边,耳边朦胧能听见那丝竹之声,心下苦水横流,揭下盖头来,满脸的泪水。想起昨天发生的变故,眼泪又流得多了些。
“哐啷”一声,郑舒窈袖口里藏着的锋利剪刀掉在了床前地上。
她一路将剪子从国公府带入了平津王府,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带,是自杀的,还是用来杀人的!今日,来国公府迎亲的便不是秦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过,只在应付宾客的时候,现了一会儿身。
与她拜堂的男人不是秦誉,不知道是谁……
秦誉明明是她的囊中之物,如何变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郑舒窈又悔,又恨,又不甘心!她明明是最幸运、受宠的女人,如何变成了现在这般?
是郑橦!那个该死的男人!还有,白靖宇……
爹娘为了她牵扯出来的事受了胁迫,而今成了国公府的叛徒,一旦一朝败露,只怕……
郑舒窈不敢再想下去,倒在床上,哭得十分伤心。
若时光可以倒回,她定然不会弃了秦誉而选择白靖宇,若时光可以倒回,她定然会杀了郑橦那个混蛋!她还朦胧记得那晚,她喝醉了,视线迷迷糊糊,郑橦身材与秦誉十分像,她错把他当做了秦誉,而后便稀里糊涂的,不知东西,直到醒来才发现她赤-身-裸-体的与郑橦抱在一起,身下一抹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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