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落井下石:“裴姨娘你又转移话题了,你做的事,娘她老人家怎么知晓。照你这说法,你是要将娘也攀扯进来给你填坑?娘她老人家管家管了这么多年,咱们侯府里一直兴兴向荣,二弟妹管家时也挺好,怎么你才管了这么几年,家中就沦落到要节衣缩食了?不会公中的银子都被你给贪了去吧!”
这才是薛氏最主要的目的,为严茹讨公道是一项,为大房挣脸又是一项,可最重要的却是她想知道府里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沦落如此。
府里最近的动静薛氏比谁都清楚,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房夫人,她手里也不是没人。老夫人向来要脸面,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绝不会弄得让下面人怨声载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裴姨娘为己谋私,但薛氏觉得不可能,裴姨娘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中饱私囊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会是贪到如此境地。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薛氏可没忘记这公中的财产可是有大房一份的,哪怕不多,那也是大房日后的根本。尤其大房两口子旁观二房发生这些事,心中越来越不安了,总要有点底码,才能前可进后可退。
裴姨娘忍不了了,红着眼愤怒道:“大夫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看到我贪公中的银子了!”
“真是笑话,你管家你找我要证据,我只知道以前日子过得挺好,如今为了一碗燕窝大家都争跟斗鸡眼似的!”
薛氏这话看似将自己也骂了进来,但也形容的非常恰当。
连陈氏都面露不忿,瞪着裴姨娘。
老夫人清清喉咙,出声了,“老大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裴姨娘不是这种人,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污蔑。”
追根究底,裴姨娘也是给她背了黑锅,老夫人自然要为她说话,并且老夫人也有点怕,再掰扯下去,拽出萝卜带起泥。
已经坐了回去的严嫣,淡淡开口,“想要证据还不简单,去把紫玉轩搜搜不就行了?”
严嫣再次语出惊人。
裴姨娘不加掩饰的瞪向她,严嫣勾唇一笑。
落井下石谁都会,她当然也学会了这招。
☆、第50章
严嫣的话让薛氏眼睛一亮,“对,搜紫玉轩,你进门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带,多出来的自然是贪公中的银子。”
这会儿她也看出来了,三姑娘明显就是要找裴姨娘的不痛快。既然目标一致,她不介意跟着当马前卒。
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管家的坏处,管得好了,自然没人说,哪里不好就会被挑出来。如果换成沈奕瑶管家,哪怕怀疑她贪公中的银子,也没人敢说要搜她的住处的话。
可裴姨娘就不一样的,妾出身,哪怕是贵妾,地位也是低人很多。尤其她当年并没有陪嫁,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把柄了。
裴姨娘这会儿已经快疯了,歇斯底里道:“你们凭什么要搜我的住处?”又对老夫人哭道:“姑母你还管不管,就任着她们欺负侄女儿?”
老夫人还没说话,严嫣又开口了,“祖母自然知道你是她侄女,还是亲的,可祖母为了平息大家疑惑,又怎么可能会去偏袒你。”
这话直接堵得老夫人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会儿也很急,可话都让人给拿捏住了,她能说什么?她一开口不就是代表她要偏袒自己侄女?
又看薛氏和陈氏望着她的眼,老夫人叹息一声:“玉瑾,你行的正坐得直,不要怕。这些年老二对你好,也是赏了你不少东西的。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没人能拿贪公中银子说事,姑母向你保证。”
后面这几句话也是说给其他人听得,在适当的范围内,就算裴玉瑾真的中饱私囊了,只要数目不大也就算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人人都懂,也算是给裴姨娘吃一颗安心丸。
可裴姨娘怎么能安心呢?
老夫人想得是裴姨娘就算贪,也不会很多,可它关键是不少啊!尤其老夫人的话,也是默认了让人去搜紫玉轩。
裴姨娘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寄望她藏的那些私房不要被人发现,幸好她藏得足够隐秘,并且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地方。
事情一定,接下来便是遣人去搜紫玉轩,老夫人这里肯定是要派人去的,为了打消大房三房的疑虑,这两房也要出人。严嫣素来霸道,让邹妈妈也去监督。
裴姨娘现在恨死严嫣了,找由头说她是晚辈没有资格,严嫣不屑哼道,说自从她凝香阁建了小厨房,府里已经很久没拨下分例了,她不缺自然没提,可如今人人都怀疑裴姨娘贪了银子,她自然也怀疑是不是凝香阁的分例都给裴姨娘扣下挪为私用了。
众人哗然,老夫人眼中隐带谴责。
她都惹不起这个小祖宗,裴姨娘哪儿来的胆子扣下凝香阁的分例?!
其实这事还要说之前,严嫣刚回府接二连三打了裴姨娘的脸,她咽不下这口气,便想出气泄恨。见凝香阁建起小厨房,又未去大厨房领日用食材,便将本该拨给凝香阁补贴日常用膳的银子给扣下了。
整个威远侯府,各房的主子们用膳都是从大厨房出的,如若平时想吃个甜品什么的,各自院子里也有小厨房可以做,但总归来说,大厨房负责了整个府里主子们的日常吃食。
上面是按人头拨银子给采买的,如若没在大厨房吃,按理说可以去大厨房领用食材,或者折现银。凝香阁未提,大厨房那里装傻,裴姨娘便打了个中间差扣了下来。
到时候严嫣如若来找,她自然可以轻易的推给下面,下面也可以说食材都有准备,可凝香阁没有人来取,严嫣只能吃个哑巴亏。
裴姨娘当初想得很简单,她就想看向来高傲的三姑娘来求她,谁知严嫣根本懒得理她,这事儿就一直放在那里。
此时被严嫣提了出来,不亚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连嫡出的姑娘吃饭的钱都敢克扣,不用说了,定然公中的银子没少贪!
所有人都面带指责,包括老夫人,裴姨娘自然往大厨房那里推了,只是有之前的种种事情‘珠玉在前’,也没人会听她的解释。
趁着这会儿混乱,一直站在屋角的芳翠蹑手蹑脚往外退,严嫣对梅香使了个眼神,梅香便冲过去将她拽住。
“往哪儿走呢?主子让你走了?”
严嫣似笑非笑,“这是裴姨娘的丫鬟芳翠吧,准备往哪儿去呢?为了显示裴姨娘的清白,不是主子指派的人,暂时所有人都不准出去。”
此言一出,暗中蠢蠢欲动的人都老实了。
薛氏点了两个自己带来的人,陈氏点了两个,再加上严嫣身边的邹妈妈,并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几个人浩浩荡荡往紫玉轩去了。
丫鬟上来给几个主子换了茶,严嫣和严陌是小辈,自然没资格坐在堂中在老夫人面前喝茶的,两人去了次间坐下,下人上了热茶和各式果子,两人悠哉悠哉喝茶等信。
严嫣笑着捏了捏弟弟最近有点肉的小脸儿,“你个小坏蛋。”
阿陌羞涩眯眼笑了下,抓了一块碟中的糕点吃。
这是在荣安堂,话不能说得太显,两个人明白里面的意思就行。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样子,赵妈妈几个浩浩荡荡领着一队人回来了,抬了七、八个红木箱子过来,邹妈妈怀里还抱了一只黑漆的小木箱。
同行的还有沈奕瑶,原来赵妈妈几个去搜紫玉轩,裴姨娘的丫鬟拦着不让,其中一个偷偷跑出去找了沈奕瑶过去做主,听说是老夫人下的命,沈奕瑶也没阻拦,而是跟着来看情况。
途中沈奕瑶也了解到具体情况了,进来后看裴姨娘的眼神中有着谴责。
裴姨娘一看到那黑漆箱子,就浑身一颤,瘫倒在地,面若死灰。此时在场的人都没空去注意她,眼神都放到那几个红木箱子上头。
那几个箱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盖都盖不住,薛氏的人上前一一掀开,众人哗然。
赵妈妈肃着脸,禀报道:“因没有明确目标,同去的几人建议只要不是符合姨娘归置的东西都搜了出来,全部在此。”
这赵妈妈是个人精,她领着头去,又是老夫人下命,还想着为自己开脱。
严嫣瞄了一眼那堆东西心想,这次裴姨娘不光要将赵妈妈记恨上,连老夫人都跑不掉了。她又去看裴姨娘的脸色,心疼得脸都白了。
薛氏仿若打了鸡血似的,面色亢奋,“娘,你可好好看看,这裴姨娘到底中饱私囊了多少。”
这些箱子里有各式珍贵摆件、字画、玉器、布料等等,枚不胜举,其中一个箱子里,铺满了各式金银首饰,亮瞎人眼。这么东西,别说裴姨娘了,连薛氏和陈氏都没有,实在很戳人眼。
邹妈妈上前一步,禀道:“奴婢带人从裴姨娘床榻下的一处暗格里,搜到这只小木箱,里头有金锭子两百多两,银子五百余两,并银票一叠,数目大约有一万二千余两。”
此言一出,更是哗然。
老夫人脸黑似墨,急喘几下,怒击一下矮几:“裴姨娘你怎么说!”
好啊!她都当自己压箱底了,合着银子都去她那儿去了!
瘫坐在地上裴姨娘面色惨白,心慌意乱,“这里头有些东西是侯爷赏给妾的,银票是侯爷放在妾这里的。”
薛氏冷笑,老夫人慌忙望了沈奕瑶一眼,怒声谴责:“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去攀扯霆儿,霆儿用钱从来从账房走账,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放在你那儿。你是我侄女,我一向信重于你,如今看来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不但学会了中饱私囊,还学会了不思己过攀扯他人。”
裴姨娘面容一僵,想到其中干系,索性装哭也不说话。
“娘,您也别生气,所幸今日查出来这只蠹虫。”
薛氏和陈氏纷纷上前安慰,言语隐有幸灾乐祸。
不过裴姨娘话也没说错,有些玉器摆件首饰布料之类的,确实是别人所赏,例如严霆,例如老夫人,例如沈奕瑶。但是个人都知晓不可能所有东西都是别人赏的,谁能赏她如此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加起来都够嫁几个女儿了。
京城大户人家嫁女儿陪嫁,富贵一点的两三万银子不等,有的只有几千两。薛氏当年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两,此时见裴姨娘有如此多的‘私房’,眼睛都红了。
这时,邹妈妈掏出一本账册,“拿到账册之时,奴婢翻看了一下,这上面记载的均是紫玉轩上册之物,应该是裴姨娘用来记载自己私物的,上面只记载了很少一些,其他却是没有。其他一些在这本账册之上——”
她又掏出一本账册来,这本才是裴姨娘真正的账册,全部用来记载不适合造册之物。
什么是不适合造册的?那定然是见不得人的物件!都学会造两本账了!薛氏恨恨的看了裴姨娘一眼。
人有我无,那自然招人恨,尤其想到这些里头也有大房的东西!
严嫣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邹妈妈上前准备把账册奉上,路过薛氏的时候,不小心被薛氏突然将账本抽去。
她似一愣,躬躬身,退下了。
薛氏痛心疾首,挥着手里账本,“这可都是在我们大家头上中饱私囊出来的,直接现场点算吧,我倒要看看她裴姨娘这几年到底贪了多少公中的银子。”
薛氏的愤怒之举打断了老夫人的盘算。
别说薛氏了,陈氏也很好奇。两人便自顾自点了几个婆子分别盘算,并找了几个识字的丫鬟入册记账,现场盘算起来。
因着要分类估价上册,所以进行起来很慢。但因是查抄别人的东西,所以大家倒也没觉得无聊,而是兴致勃勃。老夫人面色不显,一直半阖着目,也看不清她真正的想法如何。
严嫣闲闲的看着,就当看戏了。
忽地,她目光一闪,猛地站起来,她的行为太突兀,惹得堂上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管不顾快步上前,推开一个婆子,从那堆首饰里抽出一支步摇。
这步摇极其夺人眼球,翠艳欲滴的点翠、色泽秾艳的红宝,更为稀奇的是那鸾鸟口中所衔的红宝,竟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做工也极为精致,栩栩如生。
正是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严嫣的表情极为奇怪,竟然冷笑起来,从进荣安堂便一直显得风淡云轻的神色,突然变得凌厉。
“好,真好!”
☆、第51章
严嫣对这支步摇印象极为深刻。
她六岁那年,沈奕瑶丢了一支步摇,就是这支赤金累丝嵌红宝双鸾点翠步摇。这步摇乃镇国公夫人当年陪嫁之物,沈奕瑶出嫁之时,陪给了女儿。所以虽算不得极为珍贵,但也颇得沈奕瑶喜爱。严嫣那时候还小,正是喜欢这种色彩缤纷看起来精致绚丽的东西,总是喜欢翻了沈奕瑶首饰盒子拿里头首饰玩。
有一日,这步摇丢了,大丫鬟芳草说三姑娘拿着玩了,实则严嫣记得当日她并没有玩这支步摇,并且她拿娘的首饰从来不到处拿,顶多就是在妆台前,或者屋里大炕上,可这支步摇就是莫名其妙没了。
换着其他,自是没人注意一支步摇,沈奕瑶的首饰多,也不在乎一支簪子。可这支步摇的意义对她来说不一样,她心疼的不得了,命人到处找都没找到,当时斥了严嫣几句,让她以后再不准拿她首饰玩。
本是一件小事,却是让严嫣记了几年。后来长大些,她肯定这步摇丢了与芳草有关,却无奈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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