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毛褐短褂,着草鞋布袜,冷水洗面,荷锄挑担;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呼妻牵牛,唤儿拾穗,亲耕亲种,施肥捉虫,忙得不可开交。
雍亲王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京中人,皇帝听说了,来了兴趣,微服前往。
八月的北京,正是最热的时候,皇帝坐着肩辇直到快近地头时,方让人停了下来,带着弘曜与几个近侍,慢慢向着那一片整齐如兵卒,青翠如碧玉的玉米地走去。
四爷头戴小笠,正弯腰为一行行玉米除草;包着头巾,完全一幅农妇打扮的茹蕙与四爷隔着一行玉米,做着与他同样的工作,弘旲大呼小叫着一会儿跑到额娘身边让她看自己找着的小虫,一会儿跑到阿玛身边帮着拔草,玩儿得不亦乐乎。
“雍亲王?”一个十六七岁的内侍顶着满头大汗,好容易在一行行比他个子还高的玉米中找到地里一身农人打扮的雍亲王,“王爷,皇上来了,召您见驾呢。”
“皇上来了?”四爷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又握拳捶了捶酸痛的腰身,招呼闻声钻出来的茹蕙:“阿玛来了,你带着弘旲随爷见驾。”
将拔出的杂草装满背蒌,还反复按压过的四爷与茹蕙各背了一背,领着也背了满满一小背蒌杂草的弘旲,三人排着队,向玉米地外走去。
想帮忙却被拒绝的小内待心里又惶恐又敬畏,蹑手蹑脚跟在几个主子身后,心里想着一会儿出去,自己空着手只怕要被李公公罚。
“公公若不怕脏了衣裳。”走在第三位的雍亲王侧福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小内侍,指了指脚边一推堆积的新鲜杂草:“这些我们带不走的,麻烦公公抱一下。”
小内侍看着那堆杂草,大喜,冲着茹蕙扎了个千儿:“奴才谢侧福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看着小内侍如获至宝般抱起地上那堆草,茹蕙抿嘴而笑,而后,转身跟着老公儿子的步伐往玉米地外走去。
皇帝站在玉米地外,正伸手抚弄着一棵玉米杆上背着的玉米,四爷放下背蒌,带着妻子儿子跪倒在田埂上磕头:“儿了请阿玛安。”
“儿媳请皇上安。”
“孙儿请玛法安。”
一家三口,整齐划一的请安,没有招来皇帝的目光。
“起来。”皇帝头也没回挥手让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与孙儿起身,眼睛一直紧盯着一棵又一棵粗壮的玉米杆:“玉米长势不错?”
四爷带着妻儿起身,抬脚走近皇帝身边,摸了摸玉米粗壮的杆子,笑眯眯道:“儿子估摸着,这长势指定比宁夏府那边的长得好。”
玉米种子是茹蕙拿灵泉水泡出来的,地也好,他施肥也施得多,这样若再长不好,也太说不过去了。
摸了摸已长至妇人小臂大小的玉米,皇帝一脸欣喜看向身旁晒黑了、身形也更加精壮的四儿子,调侃道:“看来你今年有个丰收年。”
满头大汗的四爷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一手扇风,一手指着连绵茂密的玉米地:“儿子估摸着,这片玉米的亩产若好,当近千斤,鲜秸杆约莫也该有八千斤左右。
玉米儿子先不说,稍后儿子便掰一些鲜嫩的煮给阿玛尝鲜。
这些粗壮的鲜秸杆,不只晒干后可烧火煮饭,更美在可饲牛养羊,打碎了也可喂食鸡豕,或是粉碎后肥田;
玉米有芯,芯可制酒。
便是这最没份量的玉米须……”
四爷伸出手指,爱惜地轻抬起玉米头顶的黄须,示意他阿玛看:“茹佳氏与秦嬷嬷已确认,此须利肝胆,可止血,可止泻消肿,妇人用它,可治妊娠肿胀、乳汗不畅……”
“咳!”
皇帝轻咳了一声。
正说得热烈的四爷顿时噤声。
抬头对上皇父戏谑的目光,多年不曾在阿玛面前失态的四爷,顿时肿红了一张黑脸。
皇帝成功用目光取笑完四儿子,转身热切地看着身前的玉米:“老四啊,干得好啊,不说亩产千斤,便是有六七百斤,你亦是为我大清立下大功了啊。”
看着皇帝肩背的四爷目光闪了闪,而后低头恭声道:“儿子不敢居功,都是皇阿玛福泽护佑,更兼有茹佳氏的兄长提醒,方才有了这几亩玉米。”
“哦?”皇帝疑惑:“茹芾?”
“是。”四爷点头:“玉米由西而来,于前朝传入,在宁夏府一带早有种植,只是一直不曾得到推广,儿子能知道是因着茹佳氏的兄长去年跟着儿子办差,提及宁夏府种置的玉米,儿子这才起了心。”
第95章
皇帝抬脚欲进玉米地里看看情况,不想刚走了两步,一片玉米叶子扫过,老皇帝嘶地一声,伸出手摸了摸脖子:“这叶子……又痛又痒啊。”
转头看着全幅武装长衣长裤、包头裹脸的儿子儿媳与小孙儿,皇帝这才明白过来:“怪道你们捂得这样严实,被这叶子一割,可实在不好受。”
弘旲听得这话,跑到他玛法面前,撩起一条袖子,给他玛法看自己小胳膊上的几条红棱子:“皇玛法,您看,弘旲被割了好多下,可痛了。”
皇帝弯下腰,一手握着孙儿细嫩的小胳膊,另一手轻抚过那几道红肿的棱条子,心疼道:“既然难受,怎么还下地?”
弘旲骄傲地挺着小胸脯:“阿玛额娘可累了,弘旲帮着干活儿。”
说着,还得意地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哥哥弘曜。
弘曜被弟弟炫了一脸孝心,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哥哥代替阿玛额娘服侍玛法,也是孝心。”
早将兄弟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的皇帝哈哈大笑,伸手各摸了摸两个孙儿的头顶:“好,好,都是孝心,都是好孩子。”
皇帝突然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四儿子:“弘昀与弘时呢?”
四爷的脸色变了变,低头道:“弘昀身子弱,不奈烈日,弘时……”
四爷摇头,难掩失望:“跟着儿子在地里劳作了半日,他额娘便让人来禀告儿子,说累病了。”
看了一眼被烈日晒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的茹蕙,皇帝眯了眯眼:“你府中的女人呢?”
四爷苦笑:“从上至下,全都是娇养大的,哪里耐得劳苦,今儿这个中暑,明儿那个晕倒,儿子懒怠应付她们,发话让她们都不必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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