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早将这一切看在眼内的皇帝笑着问四儿子:“弘旲可开蒙了?”
四爷摇头:“不曾。”
皇帝瞪了四儿子一眼:“怎还不开蒙?”
四爷苦笑:“弘旲的性子不比弘曜稳得住,儿子想着过几年再给他开蒙,免得他糟蹋诗书。”
皇帝想了想,将弘旲招到跟前,问他:“弘旲,你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学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完了,你可也想学?”
弘旲仰头看向这个只远观过的祖父,一点没犹豫:“皇玛法,弘旲不想学。”
“那你想学什么?”
弘旲想了想:“弘旲要学武。”
皇帝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儿子,见他也一脸惊讶,便知道这不是事先教的,于是一下来了兴趣:“弘旲,跟皇玛法说说,为什么想学武?”
弘旲小胸脯一挺:“孙儿要‘御敌于国门之外,让天下无人敢犯我大清神威’。”
皇帝又惊讶又高兴,哈哈大笑:“你知道什么是‘御敌于国门之外,让天下无人敢犯我大清神威’。”
弘旲重重点头:“孙儿知道,就是敌人来打我,我不等他进门就先下手把他打痛了,这样就再没人敢来打我们了。”
皇帝意外了:“还真知道?不过谁告诉你有敌人来打我大清的?”
弘旲皱着小眉头:“孙儿听额娘说过皇玛法三征噶尔丹的事,哼,下一次他要再来,孙儿定然跟着皇玛法一起去打他,打痛他,让他再不敢来。”
皇帝大乐:“还知道朕三征噶尔丹,那你额娘没告诉你,那噶尔丹早已授首伏诛了吗?”
弘旲大讶,转头去看他额娘:“额娘,皇玛法把噶尔丹杀了,那弘旲岂不是没用了?”
感受到皇帝落在身上如有千钧的目光,茹蕙泰然问弘旲:“还记得额娘讲过的前朝倭寇犯边之事吗?”
弘旲点头:“儿子记得,‘前朝朝廷腐败无能,军备不修,对倭患束手无策,而致倭寇掠劫沿海,沿海生灵涂炭,惨不忍言’。”
茹蕙点头:“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咱大清如今国力强盛,倭寇现在没有,不表示以后也不会有,为防倭国他日再来,咱们就要强壮自己的身体,武装自己的力量,若真有一日有倭犯边,才不会手忙脚乱,当然,倭寇犯边之事在咱们这一辈子未必会发生,不过并不代表一百年后,两百年后,乃至三百年后,咱们大清富强,就必会有人觑觎,若不想成为待实的羔羊,那么我们自己就一定要强大。”
弘旲重重点头:“儿子一定会让自己变得很强大。”
茹蕙嗯了一声后便再没吱声。
皇帝盯着垂眸而坐的茹蕙,眼神奇异:“老四家的,你可知道妇人不可干政?”
茹蕙抬头看着皇帝:“皇上,儿媳妇没有干政。”
“你方才说的那番话还不是干政?”皇帝眯了眯眼:“好好的孩子你跟他说什么倭?还说什么几百年后,你简单大胆。”
茹蕙垂眸:“儿媳只是给他讲几个故事,让他明白即使是皇孙,也不该坐享其成,而是要学会做一个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皇帝意味深长地低语:“所以,你放着好好的皇子媳妇不做,要去学一身歧黄之术?”
第92章
茹蕙肃然。
“儿媳幼年病重,父母忧愁苦闷,几至夭折时二老绝望无助,及至我病愈后一家人喜极而泣……虽是幼童,亲身所历的一幕幕却如刻刀一般刻在我心上,而后稍年长,见多乡间为疾所苦、为病所累之事,心觉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乃予人希望欢喜之事。
后有幸拜了师傅,师傅教我尊重万物,修身养性,教我识香、辩香、制香以避秽防疫,其间种种相生相克之道,着实让人既喜又惊,既惧且畏。
四十八年,经了爷患上时疫的担惊受怕后,儿媳便坚定了信心,为了世间护我与我爱护的,要把更多心力用来研究医药之道,便是不擅诊病,也一定要知道更多救人养人之法。
儿媳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若皇阿玛觉得儿媳错了,儿媳领罚。”
皇帝眯眼看了看四儿身畔说着领罚却一脸无畏的儿媳妇,扫了一眼神色平静,身侧双手却紧握成拳的四儿子,轻嗤:“领罚,却不并认错?”
茹蕙摇头:“后宅女子缝衣做食是为家人,儿媳学医制药也是为家人,儿媳不觉自己有错。”
皇帝冷然睨视着那不肯低头的女子,良久,连亭中两个孩子都不安地站起了身。
“好大的胆子,好一个为家人。”皇帝斥喝了一声,而后不等儿孙跪下请罪,他却又突然开颜而笑:“如此,你既有心护持家人,朕便成全你,赐你特权,准你借阅宫中珍藏典藉。”
茹蕙的心一定,而后大喜:“谢皇上。”
四爷提着的心一松,赶紧拉着茹蕙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父母跪了,弘曜与弘旲自然不敢坐着,跟着都跪了下去。
等到皇帝将儿子儿媳妇及两个孙儿唤起后,皇太后嗔了皇帝一眼:“看你把孩子们吓的,真是越老越顽皮。”
被当孩子责备了的皇帝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抚须而笑:“儿子就是看看您孙媳妇是事真有志,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老人家就心疼上了。”
皇太后笑道:“心疼,哀家当然心疼,老四家这孩子是个实在人,从来不弄花花手段,本份、勤谨,是个好孩子。”
皇帝点了点头:“虽然处事粗直了些,不过心确实是好。”
又看了一眼两个孙儿,皇帝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给朕生了两个好孙儿。”
听到皇帝这话,弘曜尤可,弘旲却不得了,一下如同放开了笼头的马,开始撒欢儿了。
“额娘,皇玛法说了,弘旲是好孙儿,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拿大巴掌打弘旲屁股了。”
茹蕙低头看头二儿子咬牙:“打你屁股怎么了?你皇玛法手下的大臣要是做错了事,挨的可是板子,难不成你以后想让额娘给你换成板子?”
弘旲看着他额娘那发青的脸色,有些心怯,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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