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门的电梯本来是货梯,空间很大。感染者们没有任何谦让的意识,后来者就毫不客气地扒着它们同类的身躯,层层叠叠地组成了一大团,足有数米高。
从远处看,就像是无数蚂蚁抱团在一起,四肢舞动,暗绿体液滴下。整个电梯都被塞满了——它才刚被修好,又再一次不堪重负,颤抖着发出吱呀声响。
坠落发生在十秒钟之后,电梯带着这一群感染者高速下坠,沿路擦出耀眼的火花,磕磕碰碰,最后彻底卡死在中途。
但这也足以让它们来到内侧安全门的上端。灰雾飘到了门边,停顿了片刻,好像是在审度。
随后它缓缓伸手,抚上了坚固的金属。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即使上头缠绕着暴起的青筋,也能以骨肉匀停来形容。
它的手指纤细,在黑暗中一寸寸摸过安全门,找到了最薄弱的那处。随后它握拳,一反方才的柔和,夹杂着惊风砸向大门!
这安全门是在战时建造的,本身极为坚固,即使是“信”炸弹,也要多次爆破才能破坏。
它的第一拳没起显着的作用,只在门上发出了沉闷声响。然而它迟疑了下,就再次出拳。肉体与金属的撞击声持续传来,在空荡荡的站台回响,分外诡异。
即使是体质与人类不同,它的表皮还是在一次次的击打中开裂,从其中流出了暗绿色的液体。
不多时,厚重的大门被硬生生打到变形。
终于在最后一击中,金属彻底爆开。安全门破开了半人高的裂缝,灰雾从其中涌出,信息素绽放,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狂欢者。
它们从裂缝处争相挤过,一个个跌落在站台地面,然后手脚并用、歪歪扭扭地冲向各个角落。然而还未来得及找到生者,它们就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起来!
墙上立马溅上一片绿色,d06尽情释放在空中,淡红色犹如飘舞的血丝,与灰雾一同缠绵。
这对于感染者来说是致命的毒雾。接近爆炸区的感染者症状在迅速消退,很快变成了一具具安安静静的尸体。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信息素也与d06进行反应,两者迅速相互分解。
而更远处被信息素吸引的成百上千感染者,本可以组成军队一样的存在,现在忽而失去了目标般,停下赶往车站的脚步,继续缓慢地游荡在城市内。
“死亡”本能地感受到威胁,发出了尖利的叫声,灰雾在空旷的站台上疯狂翻涌,犹如风雨前的层云。
然而这尖叫下一秒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火光从黎朔的指尖跃出,在空中扭曲,最终凝成足以产生大爆炸的火流。就像刺破黑暗的利剑,大团的炽热撕开了灰雾。
火焰没有直接命中“死亡”,可掀起的焰浪足以让它失去平衡,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在旁边的感染者更不用说,靠近的就直接被炸死,各种残肢飞了一地。
腥臭的液体飞溅中,兵士迈着有力的步伐切入了战场。高周波刀出鞘,与异能一同屠杀着感染者。
他们分成梯队步步推进,重盾兵在前,形成坚固的屏障,机枪手装备着重型外骨骼紧跟在后,按照指令,整齐划一地架设、收起机枪,与机动的战斗人员形成交叉火力。
远处车站的横梁与高台上,数十个狙击手隐蔽在不同方位,目不转睛,只等待“死亡”出现在视野内的瞬间。
大批感染者倒在扫射下,偶尔侥幸躲过的,立马被异能或高周波刀击碎了脑袋。他们每行一段距离,d06手雷就被扔向前方,以此逐渐接近灰雾深处。
感染者被逼退,最后只抱团聚拢在安全门破口处,凡是胆敢迈出灰雾外的都被立刻击毙。
灰雾的范围变得很小,但也更加浓厚,仿佛黑洞吞噬一切光源,即使是照明弹与黎朔的火海,也无法开拓半分视野,感知类的异能更是一筹莫展。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外骨骼装备十小时以上的兵士,才能抵御“死亡”释放的神经毒素。而这段时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速战速决才能预防纰漏。
防暴盾牌已经被支起,机枪架起,防止“死亡”临死前的反扑。几条黑刃从夏一南手中挣出,张牙舞爪地扑进雾气内。
它们在探寻过程中,穿过许多感染者的脑袋与脖颈,最后又在中心汇集在了一起。
然后他明确感觉到,它们与什么东西擦边而过。一条黑刃在下秒就裂得粉碎,一只有力的手捏断了它。
找到“死亡”藏在雾气中的本体了。
夏一南不敢轻举妄动,刚想将情况报备指挥部,就本能地感到威胁。
这种可怖的感觉他没体会多少次,但从未忘怀过。在千钧一发时,他只来得及往后半步,躲开本来朝他心口袭去的一掌。
周围的一切在此时都变得缓慢,他几乎能看见那手掌上的细微纹理,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
白皙的、纤细的手自迷雾中探出,动作柔和到不可思议,犹如情人要轻抚他的面颊。
它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肩膀。
在“死亡”接近他的瞬间,夏一南看清了,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她的浅金色睫毛微微颤抖,面颊瘦削而苍白,有种脆弱的美感,惹人怜惜。她身上的纯白色睡裙破破烂烂,露出了大半肩膀与纤巧的脚踝,可在浓厚的灰雾中,闪烁着堪称奇异的光泽。
在代表绝望的灰雾中,这份耀眼的纯白仿佛承载着希望。
下一次心跳之前,夏一南已经在巨力中倒飞出去,撞塌了一根厚实的柱子,被埋在碎石之下。
烟尘四起,在这刹那,子弹倾膛而出,淹没了“死亡”娇小的身影。它发出了尖叫,也不知有没中弹,极为迅速地退回了安全门处。
灰雾再次剧烈翻涌起来,成倍的信息素与毒素压下,周围的尸潮亢奋起来。夏一南推开碎石,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愕然。
“没事吧?”在嘈杂的出膛声里,通讯系统里传来黎朔的声音。
“没事。”夏一南回答。
与那日见到“审判”一样,他对“死亡”也有莫名的熟悉感。但这熟悉感要更确凿几分,教授的记忆中他明确记得,在某份研究档案里见过这个女孩。
眼下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好时机,他的肩膀疼到没了知觉,好在没骨折。
他刚想上前几步,尝试回到战局,就听见了一阵惊叫。
惊叫声是从架设机枪那边传来的,那里有严密的保护,不该这么快被突破,更何况其他兵士也没有求救与发出警告。
他下意识拔刀,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一幕——
那些被击穿了脊椎的感染者,正在往机枪手的身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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