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虚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低头,想,他这般,许是对自己有意的,我再等等罢……
停虚等啊等,等了一年,等得身体越发孱弱,等得傅崖带着仁医来了庄,等得大雪至,仍没等来潭寻深说得哪怕一句喜欢。
他也曾问过几次,潭寻深眼神深沉,似有话说,却没说那几个字,停虚曾失落无比,却又在身体越发虚弱时安慰自己本该如此,逍遥子给他下毒时说过,若潭寻深爱自己,那自己必不会有事。
可走到今天,他已时日无多,潭寻深对他再好,将他照顾得再好又怎样呢?他终究不爱。
停虚的身体日益虚弱,潭寻深从刚开始的稳重渐渐变得焦虑不已,每日瞧着停虚虚弱苍白的脸庞,他的心都莫名其妙的发疼,他一边好几十封加急信崔傅崖带仁医速速归来,一边将庄内的好东西都找了出来,不要钱似的砸在停虚身上。
可这花了万金将养的身体还是在冬日的时候连走路都成一步三喘,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潭寻深用厚厚的狐毛大氅将他裹紧,抱在怀里,一同斜卧在软榻上,身旁摆了三四个暖盆。
“昨夜下了大雪,山中雪景壮观,待你好了,我带你去看。”
“嗯,”停虚慵懒回了一句,目光悠远,良久,他才慢慢开口:“昆仑山的雪景也好看,万里延绵。”
潭寻深这是第一次听他提到昆仑,从他嫁入古蔺山庄,被月圣逐出师门之后停虚便对昆仑讳莫如深,从不提及,如今提起,潭寻深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却也知道他想家了。
“待天气转暖,我陪你回昆仑可好?”潭寻深小心的询问。
“我想起那天我说的的话了,”停虚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潭寻深愣了。
“你刚回庄那天,我说,你就不能疼疼我吗?”停虚转头看他。
潭寻深失笑,温热的大掌拍了拍他的头顶,苦笑:“我还不够疼你吗?”
停虚露出个笑容,语气略带哀求:“再等就瞧不见昆仑山最美的雪景了,它只有在深冬看才美,明日,我们便出发可好?”
潭寻深拧眉摇头:“我们要等朱前辈来为你诊治,停虚,”潭寻深爱怜得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低语:“等你好了,你想去哪我都陪着,这一次,朱前辈为你诊治,你要乖乖听话,好吗?”
停虚垂下眼眸,轻声说了一句好。
两日后,仁医朱庚披星戴月的赶来,才到庄内,顾不上休息就被潭寻深拉着来为停虚看病。
一番诊治下来,他说了同那年一样的说辞。
中了不知什么样的毒。
潭寻深听完先是果然是中毒了的一声感叹,随后是满腹急切,询问可有解。
“不知何种毒药,不知何解,但若是给我时间,也未必不能解。”朱庚斟酌开口。
可几人都知道,或许他们此刻缺的就是时间,潭寻深握紧停虚的手,声音几乎带着恳求:“停虚,你是在幽岛中的毒是不是?他给你下的毒?是什么毒?”
“幽岛?!”朱庚闻言惊呼一声:“难怪,难怪老夫诊不出来,幽岛神秘至极,机关毒物天下无敌,停虚小友,你当真不知你中得什么毒?”
停虚笑,启唇:“不知。”
潭寻深不信停虚不知,可他怎么问,停虚闭着嘴就是不开口,潭寻深被磨得没了耐性,又瞧见停虚眉目间的疲惫,不忍心再逼问他,将他哄睡,自己出了房间,站在干枯的芭蕉叶下毫无睡意。
他眉头紧锁,脸上担忧的神色不加掩饰,朱庚路过,拾步上前。
“看来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朱庚道。
潭寻深冲朱庚行了一礼,面露不解。
“潭庄主如此在意夫人,应当不像传言那样不喜他。”朱庚解释。
潭寻深摇摇头,不说话,他心中乱的很,尚且理不清心里所想,又哪里有功夫去在意那些江湖传言。
“老夫记得潭庄主名扬天下之时武器是一把龙骨扇,怎么后来都是用剑了?”朱庚忽然问道:“我一好友也是用扇,机缘巧合之下曾见过庄主的龙骨扇,觉得造功精巧……”
朱庚一语点醒梦中人,潭寻深猛然抬头,目光幽深复杂。
他尚且是个孩童时,师父潭莫给了他一把龙骨扇。
“寻深,你可记得,这是师父所赠,日后便是你的武器,幽岛习武之人武器不可离身,你要日日带着它,谁也不给看不给摸明白吗?”
“师父,谁也不给摸吗?连二师父也不给摸?”小小的潭寻深满眼疑惑:“可是我看见二师父耍师父的龙蛇鞭,师父的龙蛇鞭与我的龙骨扇难道不都是幽岛的武器?”
潭莫哈哈大笑,慈爱的捏了捏潭寻深的嫩白脸蛋儿,笑道:“真是个聪明孩子,你的扇子和我的鞭子一样,都只能给最爱的人碰,扇子里有个小秘密,等寻深找大了,遇到喜欢的人了,就可以把扇子里的秘密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当然,也可以让他使你的扇子,”潭莫一把抱起潭寻深,笑呵呵的走着:“这是幽岛定亲的规矩,你可要记得呀。”
龙骨扇,在潭寻深离岛前,被他埋在了两位师父的棺椁旁。
彼时他经受不住自己最敬爱的人灭了自己满族的打击,发誓再也不踏入幽岛一步,便埋葬与幽岛的一切,出岛时,甚至毁了入岛的路。
潭寻深手捏得死紧,他终于明白,为何停虚以前为何会一次一次的问自己是否爱他。
若猜的不错,龙骨扇中的秘密就是解药,逍遥子一定与他说,倘若自己爱他,便一定能救他,潭寻深拳头握得死紧,他怎么就没有快点想到!
“朱前辈,停虚还有多久。”
朱庚低头沉思,半晌才开口:“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还请朱前辈多为我拖一些时日,我已知道解药在何处,但这一去,不知何时归来……”潭寻深弯腰,深深行了一个大礼:“庄中药材随前辈使用,庄中没有的,前辈尽可吩咐傅崖派人去寻。”
潭寻深连夜离开朝着幽岛急行而去,他没有和停虚告别,只想带着龙骨扇回来,带着龙骨扇回来告诉他答案,潭寻深很急很怕,他一路跑断了三匹马,终于来到了长河边上。
停虚再次睁眼,潭寻深已不在身边。他神情没有波澜,安静的数着日子。
春暖花开,停虚靠在床榻上,看窗外芭蕉叶抽了新绿,昨夜下了一夜春雨,开窗是湿漉漉的芬芳的泥土的味道。
停虚听见窗外嘈杂的声音,潭寻深回来了,他还来不来思考,一个风尘仆仆满身伤痕的男人冲了进来,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停虚!停虚我回来了!”
停虚游离的目光落在他消瘦疲惫的脸上,忽然笑了。
他见他缠着绷带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坏掉的扇子,他见他一把劈开扇骨,从里面找到一粒药丸塞到自己口中。
“停虚,我找到解药了!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他听见他急切而恐慌的声音,他凑近时,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停虚忽然有些心疼他。
他想,他可能真的找到了解药,可是停虚太累,太痛了,他数着日子,今天是最后一天。
“潭寻深,我想吃冰糖雪梨,你给我做一碗好吗?”
“你先吃药,”潭寻深不动,紧紧的抱着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吃了解药,好了,我天天给你做。”
“你疼疼我吧,”停虚撒娇,一如当年那个裹着棕色棉袄的小公子:“我现在想吃。”
潭寻深看呆了去,几个月入骨的思念让他不忍再去拒绝他 :“好,我现在就为你做,停虚你乖乖的休息,等你好了,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给你说。”
“好。”
停虚目送那人离开,手指抠着喉咙,几声干呕后,手掌里一颗药丸出现。
停虚虚弱的笑笑,握着它跌倒床榻上。
“这世上哪有什么刚好的事,”他喃喃自语:“潭寻深,你不懂的。”
“你不告而别两次……也该我还你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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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写手的一点罗里吧嗦:
写到这里《你就不能疼疼我吗》就be完结了,可我有时会觉得老潭和停虚也许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老潭他爱着停虚,只是他太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太多事,那样的年代,车马慢,逍遥子也好,战乱也好,好像就那么发生了,好像就需要这么些年,所以他们耗掉了那些珍贵的时间,他们的be是可有,也可无的,他们不像《救赎》,救赎中的刘悦明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给刘悦明最大的救赎,就是离开这个世界,《你就不能疼疼我吗》可以有重生,可以有悔悟,但《救赎》不能,也不会,刘悦明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他长不大,也无法保护自己,他被世界戳得血淋淋,他的内心又被自己一点一点捏碎,他活不了,也死不了。《救赎》很致郁,因为在写它之前我因为某些原因接触了不少真正的抑郁症的人,他们活在现实里,却满身伤痕,刘悦明身上有一些他们的影子,被现实使劲撕扯摔打的狼狈。但我并不是传播负能量,相反,我只是要告诉大家,尽管刘悦明和这个世界没有牵挂,但他仍然遇到了那些希望他好的人,在全是刀戟的世界里,有人愿意为他拭血,写到这里顺便提一下,《救赎》有几章被锁了,为了文章的完整性,我是建议大家去微博看看被锁章节(有时候人性面对本能是错,抛却了本能亦然,但是我文笔实在有限,所以可能未写出想要表达的感觉),我自认为《救赎》里废话蛮少,被锁的也是我想表达的刘悦明的心境,看了应该会更完整。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表达下,如果有人想看,我是蛮想这些《你就不能疼疼我吗》的he后续,但又感觉写了后续就在啪啪打脸了……哎……我真是个善变的后妈,啰嗦了一大堆,就先这样吧,我考虑考虑有没有he后续吧,顺便构思构思新文。然后明天后天可能请假,想想是写后续还是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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