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虎可曾护你而死?”莘奴突然开口问道。
也许是看事迹败露,王诩倒也落落大方,不再隐瞒当下道:“不曾,他身上穿有护甲,非精铁利剑穿透不破……”
“烙印为奴可是你授意给我的父王的?”
王诩迟疑了一下,轻道:“我……犯过的错,还不足以烙印吗?”
莘奴自然知他话语里的深意,可是被愚弄的愤怒也不可遏止地涌上了心头。
“瑛娘,拿陶碗竹棍来!”莘奴冷冷地吩咐道。
瑛娘不敢怠慢,虽然不知莘奴用意何在,却连忙拿来了一只黑陶碗和一根晾衣服的竹竿。
“我与鬼谷子主仆一场,也不能太过刻薄。既然君爱装可怜,博得世人的同情,便赠你陶碗竹棍以供行乞之用,我的府宅太小,盛装不下你这位真神!”
说完,便命人将王诩哄撵出去,紧闭了府门。
王诩倒也从善如流,自己从容地迈出了府门,随后啪嗒一声,大门已经是紧紧地关闭了。
这眼前的戏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过场,姬莹早已浑然忘了自己的悲伤,一时间看得是目瞪口呆。直觉的自己入棺小死一场后,人间就变得诡异了很多。可是她虽然看不懂两位姐姐究竟是排布什么八卦阵法,可是恩师端着碗被哄撵出去时,眼底的难过却不容错辨。
“姐姐,你究竟与恩师怎么了?他的腿伤未好,你怎么可哄撵他出门呢?”
莘奴此时觉得身子异常乏累,只想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休息,她不想跟妫姜太多解释,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你今日受了惊吓,还是要早些休息才好,我让瑛娘给你煮些热汤驱赶一下寒气,你及早去休息吧!”
说完自己便转身回到了房间。
骤然听闻王诩欺骗自己的事情,让莘奴的心内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妫姜未曾前来,而自己依然被蒙骗在鼓里,静静安享平淡岁月的细细流淌。
可是此时没有时间太过眷恋这几日的美好,更有一种无尽的羞愤之感撞击着自己的自尊。那男人依然是手握乾坤,这般的愚弄自己,可曾暗自偷笑?
当走入房中时,桌子上还散落着未曾纳好的小鞋底。这时魏国民间的习俗,入冬时,当给没有出世的孩儿制作一双艾草纳底儿的小布鞋,以表示驱邪之意。
原本是该由孕妇的母亲来做。可是母亲早就故去,是王诩帮着自己剪下的图样,又因为孕妇忌动针线的缘故,皆是由他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
可到底是男人,针线使用得不甚顺畅,七扭八歪,可是不知为何回想下午时,他让自己睡下,只坐在自己的身旁,细细缝补鞋子的样子便在眼前晃啊晃……
烦躁地扔甩了手里的小鞋底,莘奴倒在了床榻上,可是少了温暖怀抱的床榻一下子冷进了人的心窝,让她翻来覆去,一时间怎么睡不着。
这样折腾到了半夜,干脆起身叫瑛娘给自己准备一碗热汤助眠。
瑛娘很快端来了米糊搅拌的热汤,端给莘奴饮下后,才迟疑道:“今夜落霜,天气寒冷得很……姬要不要先让那王诩入门在柴房休息一夜,明日再赶他出城?”
莘奴微微诧异地抬头道:“怎么?他还未走?”
瑛娘小声道:“送他回来的马车,当时便走了。他腿上有伤,又没有圜钱如何再走。只端着碗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呢,可是大半夜的,就算是捧着盆,也没有施舍路钱的,我方才看着不忍心,递了条被子给他遮盖一下,只是这天气这般寒冷,只怕他的腿伤又该作痛了……”
瑛娘的一席话,再次将热汤激发的那一点睡意打落得烟消云散。莘奴咬着嘴唇,努力想要驱赶走心头突然涌起的不忍心。
他不正是看准了自己的心软才连番做戏,哄骗着赖在了自己的身旁吗?
王诩便是这样一个男人,城府太深,太会看破人心,世间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操纵利用得呢?眼下心有不舍的自己,同那些被他操控利用,却感恩戴德,恨不得跪□□面的忠徒有何差异?
莘奴痛恨自己一时的心软,可是辗转了一会,到底倒是起身披上了厚实的外衣,轻轻地推开房门出去后,一路来到了大门前。
顺着门缝往外一望,借着皎洁的月光,倒是可以将门外的一切看得真切。
王诩半靠在门前的拴马石旁,身上只披着一条单薄的被子,冷意将他的脸冻得有些微微发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那弯长的睫毛上似乎都挂着白霜。而那伤腿的位置一直在轻轻的颤抖,似乎是在被下用手在不停地摩挲缓解痛意……
莘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命守夜的仆役开了大门,冷冷地说:“你要去哪?我命车夫拿着令牌开城送你出去。”
王诩连眼都未抬,只是裹了裹被子,冷声说道:“不是赐碗了吗?哪儿也不去。”
这般的强硬,看起来便是准备在莘奴的府门前开张乞讨了。
可以想象,当明日人们发现这里突然坐着一个英俊异常的乞丐该是多么的轰动。莘奴觉得自己应该将全天下的鬼谷门生尽数召集到这里,让他们好好开一开眼,看看他们的恩师还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活尚未传授——那便是不要脸至极的要饭功夫!
实在是被他气得发急,竟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拿脚去踹这要饭的泼皮无赖。
可是他瞟了一眼踹过来的玉足,却是脸色微变,冷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了一双单层的鞋子便跑出来了?服侍你的人都是死了吗?也不知换厚鞋给你!”
说话间,竟然理所当然地起身抱起了她,转身便朝着府里走去。这满府的第一忠奴入了房里后,第一件事便是除下了她的鞋子,将那一对冰凉的玉足放入了他衣襟的胸口处,与他微凉的大掌不同,那里是一片的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困~~~~~~~~~~~~~~~~~~~~文内二人大半夜不睡觉,让狂仔羡慕嫉妒恨……
第112章
这般温热了一会,脚下的冷意便消散很多。莘奴方才被他将脚搂在怀中时,感觉到他的膝盖也是一片冰凉。
方才他抱她入门虽然脚步稳健,可是莘奴依然能感觉到男人的步伐偶有使不上气力的时候。
只在被他捂着脚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也伸手摸向了他的膝盖。这一摸,顿时吓得老跳。那膝盖也似乎肿起了许多呢。
当下也顾不得恼他,只问:“膝盖这是怎么了?”
王诩淡淡地说没什么:“许是冻到了,缓一阵便好了。”
伤腿烙下毛病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马虎?莘奴的手直觉便要伸过去,脱下他的裤子看个究竟。可是那手伸到一般便迟缓了。
这该死的男人究竟是在前世与自己结下了何等的孽缘,以至于今生总是扔甩不掉。
从入邺城以来,他显然是变换了路数,拿住了自己的心软,一再示弱,以至于自己的初衷一改再改。
如今他显然又是这般路数,便是死赖着不走。按理就应该不管他的死活,只管让他在门口与陶碗、打狗棒安守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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