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瞪大,眸底深处还带着错愕和不解,就像是在世人诉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这样死了。
蚩野回头,震惊得看向了走来的裴卿回。
“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不是我杀的他。”
裴卿回瞥了一眼他手中那把没有任何血迹的大刀,点头。
“我知道,不是你。”
她上前,用手捻了捻一滴血,凑近鼻息间一闻。
“血很新鲜,尚有余温,证明此人刚死不久。”
莫长老死了,还是死在了守卫严密的毡房中,凶手是谁,就不必多说了吧,一定是越西的人无疑。
蚩野咬唇,面露狠厉之色。
“没想到越西的人居然混迹到了我的地盘上,而我还无从察觉!”
“来人啊!”
蚩野当场就想叫人将部落族四周围起来,不放过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裴卿回当即叫住了他。
“蚩野,没用的。”
蚩野身子忽地一颤,叫人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没了动静。
他当然知道没用,若来人真的是越西的,那么怎么可能还会留下线索来,蚩野越想越恨,恨不得直接就冲去越西,将那群人给一刀砍死!
裴卿回看着他故作坚强的背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以表安慰。
虽然他们两个人认识不长,还是从一开始的敌人做起的,不过现在,她心里倒是很佩服这个年轻人。部落一族虽然人数不比北凉越西,甚至连姜族都比不上,可到底也是一个族群,蚩野身上的担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蚩野转过身,看着这个无声安慰着自己的女子,最终深呼吸了一口气。
“少主子,有何事?”毡房外,传来了手下的声音,也转移了蚩野此刻心底复杂的心绪。
蚩野掀开帘子出了毡房,对着来的几人命令道。
“莫长老已死,你们几个把他带去安葬了吧。”
几个手下闻言,皆有些面露惊讶之色,也十分好奇莫长老究竟是如何死的,只是现在蚩野的表情极为冷漠,他们也不好再细问,只能遵命去做事了。
这时候,裴卿回也从毡房中走了出来,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蚩野看。
蚩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开眸子,故作冷冷的问。
“你看我干什么。”
裴卿回嘴角的笑更加浓了,她道。
“原来初见之时,只以为你是一个喜欢带头冲锋杀敌的冷血男人,没想到,你也是个会念旧情的人。”
蚩野抿了抿唇,这才道。
“莫长老也算跟了我们蚩家一辈子,即使他年老后背利益迷惑,可他也算是部落族人,既然死在了这,我有权为他安葬后生。”
此时此刻,裴卿回说她那为这话动容,连她自己都不信,就这样,两人相视着看了许久,终于,裴卿回落下了一句。
“蚩野,你将来会是一名好首领。”
说完,她收回了嘴角的笑,翻身上了来时的马匹,长鞭一甩,瞬间扬尘而去。
蚩野追上前几步,抬头望着那女子骑马远离草原的背影,她的肩头看起来是那般的瘦弱,可就是这样的她,成了整个镇守在边塞营地的脊梁骨。
他甚至怀疑,在裴卿回的骨血里,就带着属于战场才有的铁血气息。
只是,北凉皇压榨了北凉武将这么多年,又有谁家的儿女会有如此胆识,或许,只是他想多了吧。
她,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罢。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从北凉边境送出,经过了高山绿水,经过了千万长途,这才送到了一人案前。
信封上只有两个字。
‘卿音’
那一身白色长衫的男子立于案前,只手落在卿字上,暗暗摩挲,直到他嘴角笑意由心溢出,这才拿出信细细观摩。
当他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后,那眸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最终他不过是叹了一口气。
“一人之力,力拔山丘,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又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竹林小筑外,有人影落下,对着屋中之人半跪行礼。
“主子。”
来人是一个长身玉立,相貌不俗的男子,隐约可以看出,他的容貌和念青还有些相似,此人正是念青的同胞哥哥,流双。
“说。”
“今夜的凤仪殿,似是不太安平,据说那一位可是发了个好大的火气。”
燕无墨嗤笑一声,甩袖来到了小筑窗前,看着这片与越西京都格格不入的幽静竹林,神情多了几许嘲讽。
“那个女人以为自己谋划的一切,能使北凉和部落齐齐吃瘪,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如今倒是让北凉与部落族交好了,她怎能不怒。”
比起落衣与念青来,流双就要表现的沉稳一些,他思索了一番后道。
“主子,属下觉得,沈皇后并不会这么快就收手,她很有可能会去刨根究底,找出让她大计失败之人,若是找到了那一位裴姑娘的身上……”
燕无墨突然回头,冷眼一扫流双,眸子也眯了起来。
“流双,你远在越西,从何得知她的事。”
流双轻咳了一声。
“这个……回主子,君公子不是每个月都会往回送信吗,他曾经提及过几次,属下这才偶然得知了。”
“君悦……看来他也是太闲了。”
燕无墨说了这句话后,流双突然有些背脊发凉,紧接着,又听燕无墨继续幽幽地道。
“我记得,千家的那个大小姐,为了追踪君悦的消息,这么多年可是花了许多功夫吧。”
流双豁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燕无墨。
“主子的意思是,要把君公子的消息告诉千小姐吗?”
其实要是说起来,君公子和千小姐千辞颜还是订过亲事的,虽然这位千小姐性子泼辣爽快,但人美,家事也是极好。
可君公子这么多年来却是一直都躲着人家姑娘,特别是去了北凉以后,更是没了消息,还真是难为那个千小姐了。
“他不是很闲吗,正好让他找点事儿做。”
燕无墨这话再次幽幽落地,流双的背上又是冒出了一层层细密汗珠,主子这招杀鸡儆猴还真是牛,可怜君公子了,他的安稳日子估计是快到头了。
如流双对燕无墨所言,越西皇宫的凤仪殿里,越西的沈皇后听到了手下人传来的消息,气得当场就用手腕般粗的铁链打残了一个宫人。
看着那下半身成了血浆糊的宫人被抬出,听闻消息来的越西大皇子燕浔,脸色忽地一变,随即立刻进了凤仪殿中。
主殿内并没有点任何灯烛,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隐约可见那坐于帘子后面的华袍女人,即使光线不好,又有轻纱帘子作挡,可燕浔还是感受到了里面那个女人身上所特有的威压。
而这种威压,并非一朝一夕有的,更不是你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就会存在。
仿佛,这个女人才是整个越西的天,越西的皇。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燕浔当即收回看去的眼眸,垂着头,连呼吸都是一紧,看得出来,对于里面的人,他是很害怕的。
“母后,这一次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利,不过儿臣已经让人灭了口,想来他们是不会怀疑到咱们这边来。”
见面的女人重重一哼,语气中多的是淡漠与嘲讽。
“你以为,那些身在蛮荒之地的人,就都是蠢人吗,还是你以为就是你聪明?”
燕浔当下一噎,自从挽凤死后,母后的性子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了,况且,他还不是沈皇后的亲生儿子,仅仅是她的养子而已。
所以更是不能惹母后生气,因为面对的这个女人,是他在越西立稳脚跟的唯一后盾。
思及此,他当即跪下。
“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受罚。”
帘子后的女人静默了一瞬,然后古怪笑了笑,那笑声,说是来讨命的恶鬼也不为过。
“浔儿,你当真是愿意受罚吗?”
这问话一出,燕浔的整个背脊都是没来由的一凉,记忆里的那些个如噩梦般日日夜夜,突然如潮水般倾斜而出,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
“愿……愿意……”
他能说不吗?他有资格说吗?若是说了,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以及未来所期许的一切一切,都会化作乌有。
又有谁相信,他这个在外风光无限的越西大皇子,和越西的沈皇后之间,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有一只手,从帘子里伸出,对着跪地的燕浔勾了勾,那姿态,是十分魅惑的。
“既然愿意,那就进来吧。”
燕浔身子一僵,垂下的双手似是已经快把地上的大理石都要抠出了一个血洞来,他嘴唇颤动,屈辱和不甘流转在眼底。
可到了最后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是,儿臣……遵命……”
这一夜,注定无眠。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