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沈绯呢喃了一声。
“是啊,宫里头的那些贵人可是最喜欢乱点鸳鸯谱的。”白姨娘语气幽幽,思绪飘回多年之前。
沈绯哭红了眼睛,下午的课程直接告了假,沈薇也因为上午被徐先生训斥过,下午也告了假没过来。
如此,沈却舒心得很。
下午的课程,每日都是不一样的,今日是插花和茶艺。这两样可难不倒沈却,不同于上午的拖后腿,沈却下午的表现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就连授课的苏先生也是连连点头。一众姐妹全围着她赞叹,瞧着她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沈宁有些懵懂地站在一旁,仰着脖子望着沈却。
感受到她的目光,沈却低头去瞧她。沈宁立刻侧过脸,假装欣赏窗口的大捧蔷薇。
沈却笑笑,这个妹妹心地是不坏的,可是被有心人利用,又被沈休吓怕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沈家女儿的课程才结束。
回了折筝院,沈却让囡雪把宣纸摊开,自己则硬着头皮开始抄书,时不时问身边几个丫鬟:“这字怎么样?嗯?”
三个丫鬟苦着脸,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沈却就叹一口气,闷头继续写。
“姑娘,这是二姑娘让丫鬟送过来的。”绿蚁拿进来一个小盒子。
“打开。”沈却将手头的一个字写完,才抬头看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红泥笑道:“二姑娘送的东西果真与众不同,要和白日里其他姑娘们送的东西放一起吗?”
绿蚁问:“姑娘,咱们是不是要回礼?”
“放一起吧。”沈却想了想,“开箱子选些合宜的东西给二房的七位姑娘送去。”
红泥将沈琉送来的匕首收起来,说:“好,奴婢这就去。”
“算了,沈绯和沈薇那边也送一样的吧。”沈却有些烦躁。
瞧出沈却脸色,红泥也不多问了,直接拿了钥匙去开箱子。
沈却又对绿蚁说:“你去开箱子找一个檀木长盒子,里头有一条嵌着碎玉的鞭子,是前些年先生给我买来玩的。送去给二姑娘吧。”
“奴婢这就去!”绿蚁应下,“那云姑娘那边呢?我瞧着姑娘那件双面绣的璀翎赤羽屏风不错,也是出自名家绣娘之手,云姑娘必定喜欢的。”
沈却点头。
如此,还没有回礼的只有沈宁了。
囡雪悄悄看了一眼沈却的脸色,问:“姑娘,要开那个箱子吗?”
沈却有点迟疑。
五年前身在肃北的她听说自己有了妹妹,高兴得不得了,更是牢牢记下了妹妹的生日。每一年沈宁的生日,她都要悉心准备一件小礼物也是真的。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带着攒了五年的生辰礼物。
可是沈宁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不喜欢她!我要赶她走!”
“算了!”沈却扔了笔,“随便选个长命锁送去就成!”
沈却觉得自己写字已经够努力了,可是仍旧没能得到许先生的一次点头。
沈家女儿的学堂也是有休息日的,这一日休息,她带着囡雪闷闷不乐地走在沈家后花园里,忽然被路边草丛里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里?”囡雪挡在沈却身前,高声质问。
沈休回头,一看是沈却,急忙伸出手指摆了个“嘘”的手势。
“哥哥?”沈却好奇地走过去,“哥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事,我这就回了。”沈休的目光有点躲闪,甚至向后退了两步。
沈却拉住沈休的手,仔细打量。
“呀!哥哥你这脸是怎么了?瞧过大夫了没有?”沈却惊呼出声,只因沈休的脸颊肿了很高一块。
“小点声!”沈休忙给沈却打手势,拉着她往花丛后头的亭子里钻。
“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伤了,懂了没?”沈休想恐吓沈却,又舍不得。要是被别的妹妹撞见了,那都好说,谁敢告密,他一拳头轰过去。可是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的沈却啊!
沈休的确天不怕地不怕,通常情况下,连他父亲沈仁都拿他没办法。可那也是在他毫发无伤的情况下,闯了什么祸都是芝麻大的小事。但若他要是伤着了,那在沈家可就是炸开锅的大事了。
尤其,沈休怕死了祖母哭。每次他磕破了点皮,祖母都能哭断了肠子,沈休时常感慨——那么瘦小的一个老太太哭起来忒的吓人!
沈却板着脸,严肃地说:“除非哥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我就告诉祖母去。”
“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和一群无赖打了一架嘛。”沈休不耐烦地说。
沈却就说:“又和殷二公子一起?”
“你怎么知道?”沈休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沈却。
沈却忍着笑,说:“果真是和殷二公子在一块的时候就会闯祸。我得告诉父亲,让他再不许你和殷二公子往来。”
沈却作势提脚就要走。
“别别别!”沈休拉住沈却,“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说!你想要什么,哥哥给你弄去!只要你别告诉父亲!”
“真的?”沈却笑着眨眨眼。
沈休觉得自己上当了,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只好问:“说吧,你要什么!”
“想要哥哥的一套衣裳,再加小厮一枚。”沈却眼巴巴地瞅着沈休,满眼的企盼。
“你要假扮我出门?!”沈休睁大了眼睛瞪着沈却。
沈却不说话,就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沈休,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显出她浅浅的调皮。
“哼!”沈休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第12章 醉酒
沈休身边伺候的小厮叫惊蝉。惊蝉这小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时机灵得很。这些年跟在沈休身边,没少挨训斥,当然也见识了许多大世面,那胆子也被沈休练出来了。
怕?
嗯,他今天是真的怕了。
惊蝉抹了一把头顶的汗珠子,凑过去对“沈休”说:“大少爷,咱们转一圈就回吧!可别遇见什么熟人啊……”
“沈休”的脸上英气稍顿,玉气萦绕。
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沈却!
“不急,再转转!”沈却故意压低了嗓子粗粗地说。可那声音还是一听就和沈休不一样。
惊蝉暗叹一口气,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跟着。连地上多出来一块石子儿,都要先一步走过去给踢开。惊蝉不是怕别的,他怕的正是自己的主子沈休!临出门前沈休可说了沈却要是有一丁点闪失,哪怕弄脏了衣角都要把他给剁了!
沈却忽然停下脚步,侧首对惊蝉说:“去沉萧府,带路!”
在繁华的鄂南城,沉萧府算是个异类。
沉萧府明明在这一趟街的尽头,可是这一趟街的府邸除了沉萧府都空了。
惊蝉去叩门,过了些时候鱼童才来开门。鱼童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沈休”,规矩地说:“见过沈公子。”
沈却背着手,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抬腿就往里头走。
“等一下!”鱼童追上去,眯着眼睛说:“你不是沈休!”
“居然被你认出来了!”沈却绕着鱼童转了个圈,“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鱼童无奈摇头,道:“你哥哥不会像你这么规矩走路。”
沈却皱了皱眉,问:“先生在哪儿?是不是又在后院的聊辞亭?我去寻他!”
她说完,已不等鱼童回话跑远了。惊蝉冲鱼童咧嘴一笑,急忙追上沈却。
“等……”鱼童皱眉,今日聊辞亭可是有客人在的。
眼看快到了聊辞亭,沈却放缓了步子,背着手悠哉渡着步子,还不忘如鱼童说得那般跨大了脚步。瞧着,十足的俊俏公子哥儿。
她是想试试先生要多久才能认出她来。
“沈休!你怎么来了!”
忽然蹦出一个俊俏少年,他浓眉如刀,眸黑似墨,面如冠玉,气若英豪,一身宝蓝色的华服,在腰间坠着个白玉坠,为他的英气添了几分华贵。只不过此时的他脸上带着三分红润,已有了两分醉意。
他大力拍在沈却肩膀,又将胳膊搭在沈却的肩上,痞气地说:“嘿,你脸上的伤好得够快啊!你沈家居然有这样的灵丹妙药!”
沈却全身紧绷,搭在肩上的那一只手仿若千斤重。娇滴滴养大的姑娘,见过的外男屈指可数,更别说这么近距离接触……
沈却猛地咳嗦了两声。
惊蝉一个激灵,忙上前说:“殷二爷,我们少爷染了风寒,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啊?”殷夺两手抓着沈却的肩,将她扳过来拉近自己,问:“咋地了,咋染风寒了?今早不还好好的嘛!”
沈却推开殷夺的手,连连摆手。
惊蝉急忙翻译:“我家公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喝了药。大夫说药劲儿还没过暂时不能开口!”
惊蝉在心里为自己的急智骄傲。
鱼童匆匆赶过来,瞧着三个人杵在这儿,眼皮跳了跳,他说:“两位公子别在这儿说话了,快里边请。”
“是是是!沈休,走!咱们进去喝酒去!我跟你说啊,沉萧君府里的酒可是一绝啊!”殷夺直接拉着沈却的手腕往里走。
沈却觉得握着自己手腕的这只手就像烙铁一样烫,可她又无法挣开,只好踉跄着被殷夺拉进去。
“沉萧君,你这儿的酒太美味了!沈家公子也来讨酒喝了!”殷夺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虽然力气大了些,平时跋扈了些,可脸上毕竟没脱了稚气,面对戚珏的时候说话也是毕恭毕敬的。
终于进了聊辞亭,沈却抬眼去望戚珏。
戚珏斜躺在一张白玉长椅上,他胳膊支着上半身,正端着装满琼浆的玉壶。他身上依旧披着皓白的衣袍,可是那衣袍此时散开着,露出大半个胸膛。许是喝了很多酒,他玉色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绯红,更有美酒顺着锁骨流下,浸湿了他麦色的胸膛。
沈却的脸,瞬间红了。
惊蝉心里一阵绝望,急忙将那套说辞拿出来:“见过世子,我家公子先前着了风寒,服了药以后暂且不能开口说话……”
惊蝉的声音都在发抖,这借口说出来完全没有了刚刚对殷夺说时的底气。
戚珏微微起身,眉峰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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