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在旁噗嗤笑出声来,含笑嘀咕:“说得好,狗眼看人低……”
廖涟泽没想到看来那么好欺负的宝嫃,竟有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妹妹,竟把自己的两个丫鬟给骂了下去,这时侯正当歇幕的时候,前头寂静,似听到有人争吵,连后面都有人翘首相看热闹。
她们骂起来,廖涟泽自然也面上无光,当下喝道:“都住口!”
两个丫鬟见状,急忙跪地:“小姐,我们错了……”
廖涟泽道:“毫无礼数,竟跟人当众争执,成何体统!”
两个丫鬟忙认错:“请小姐责罚。”
廖涟泽惺惺作态,不料宝嫃如在后面说道:“装什么?刚才说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说她们‘毫无礼数’?这会儿看着要吃亏了才出来做好人?好人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做得成的。”
饶是廖涟泽是个有城府的,此刻也有些动怒,便看向宝嫃如:“这位姑娘是?”
宝嫃如道:“你想干什么?”
宝嫃见状,将宝嫃如一按,就对廖涟泽说道:“她是我妹妹,她年纪小,脾气有些急躁,我替她向姑娘赔罪。”
宝嫃如道:“姐!”
廖涟泽望着宝嫃,见她略微屈身福了一福,乃是个赔礼的样子,她倒是有些意外,心里念头转来转去。
赵忠一直看到这里,便站起来,说道:“捕头大人是俺们县太爷的贵宾同左右手,知府小姐也是俺们县太爷的贵宾,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姐在上,您知书达理,必定是比一般人更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什么不是,是县太爷招呼不是,等县太爷回来,让他赔礼就是了。”
廖涟泽自然认得赵忠,当下眉一挑,她是聪明人,知道赵忠摆明也是护着宝嫃宝嫃如的,廖涟泽掂前想后,便把心里的怒意压抑住了。
只有宝嫃如不高兴,凭什么自己姐姐还得给她们道歉?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个极大的声音嚷道:“嫂子!果真是你!我说是你,姜家嫂子非说我看错了!”
说话间,一个极丰硕的身影极快地冲了过来,宝嫃扭头一看,原来竟是大妞。
大妞欢天喜地的,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拉着宝嫃叫道:“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用在后面踮那么久的脚了,可累死我了!”
说话的功夫,姜娘子也慢慢地走了过来,不过因看到这周围非富即贵地……就有些缩手缩脚,不敢靠近。
宝嫃见大妞笑得开心,便道:“其实这里也不算好……”
心里忽然又想:幸亏大妞来得迟,不然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又像是上次在那店里一样,可是上回是跑掉了才没吃亏,这回却有些不同,何况这个女子看起来来头很大,连杜家的小姐都比不上的。
宝嫃如这功夫就看大妞,大妞也正看她,目光一溜却又看向赵忠,更是惊喜交加:“是你呀!”
赵忠见她真真自来熟,便百般不情愿地说:“是我,你想怎么着。”
大妞说:“瞧你说的,像是我会吃人似的,看大叔你这张脸,我也咬不动啊……你们县太爷呢?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赵忠决定不理她,便撅起嘴来看向别的地方。
宝嫃如听大妞说的有趣,就捂着嘴笑,又看赵忠的脸,看起来的确像是咬不动的样儿。
宝嫃忍着笑,见赵忠不答,就对大妞说道:“方才他就在这儿,有点事,就离开了。”
她一指,大妞就兴奋地看向赵瑜原先坐着的地方,见那上面有茶水又有果子,当下喜出望外:“他不在,我可以坐一会儿不?”
廖涟泽看忽然间多了这么一个奇葩,正在静静地看,听了这句便略微吃惊。
大妞却是个行动派,那句话只是随口问问,说话间便飞快地冲到赵瑜的那桌儿上去,仿佛怕有人跟她抢一般。
赵瑜这桌子跟廖涟泽的隔得最近,廖涟泽吓了一跳,她两个丫鬟也目瞪口呆,却见大妞旁若无人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力道之大让那极结实的椅子也发出吱吱地声响。
廖涟泽的丫鬟见不像话,便喝道:“哪里来的村姑,跑来这里乱坐什么?”
大妞却不像宝嫃,乃是个不能惹得炮仗,眼睛一横:“哪来的贱婢,嘴里乱喷什么粪?你再说一次试试看,老娘给你堵上你信不!”
两个丫鬟“花容失色”,被这句打击的竟没还手之力,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
廖涟泽气的很了,竟有些不怒反笑。
宝嫃看到这里,便招呼还站在边上的姜娘子:“嫂子你过来。”
姜娘子正有些站不住要走,被宝嫃一叫,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宝嫃道:“嫂子,我夫君有些事儿离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吧。”
宝嫃如见状,也笑起来:“这样好,我们偏就要在这里坐,看看那乱咬人的能把我们怎么样。”
姜娘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妞在赵瑜的椅子上坐得稳稳地,屁股把整张椅子都占得满满地,还挪来蹭去十分惬意地,见姜娘子不坐,就中气十足地叫道:“嫂子你坐啊,这戏要开始了,正演得好呢!别挡着后面的人!”
姜娘子一听,只好勉为其难坐了,又不好意思地冲宝嫃笑。
宝嫃也对她一笑,抬眸的功夫,正对上廖涟泽的目光,宝嫃坐直了,慢慢地转过头去,仍旧看向戏台上。
廖涟泽看看宝嫃,又看大妞儿,皱了皱眉,终于说道:“这儿是知县大人跟贵宾们的位子,闲杂人等怎么可以随便坐呢?”
姜娘子一听,如坐针毡,宝嫃将她一按,轻声道:“反正都是空位,闲着也是闲着,不然嫂子坐我这,我坐夫君这里……”姜娘子一听,就不再动了。
那边大妞也得意洋洋道:“知县大人就是我的夫君,我又怎么是闲杂人等。”
廖涟泽大惊:“你说什么?”
大妞道:“我不管你是谁,知县大人喜欢的是我这样的,你不是他喜欢的那种……”
廖涟泽哑然,她的丫鬟又喝道:“胡说什么!”
大妞用力一拍桌子,便瞪她们,两人对上大妞凶狠的目光,察觉她很不好惹,便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敢再多话。
廖涟泽看这情形,是不能硬碰了,就算是把这帮人赶走了又能怎样?难道众人会叫好说知府千金赶走几个粗野的民妇?何况还可能因此而得罪了那……
说话间第三幕又开场了,讲的是状元爷祭奠意中人,却同“死而复生”的小娘子相会,惩治了恶夫同恶公婆,在锣鼓喧天的声响中拜了天地,好人好报,恶人恶报,还有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妞同宝嫃宝嫃如等看得喜气洋洋,大妞更是时而点评,一度唾沫横飞……廖涟泽没等戏演完就离开了。
第三幕戏完了之后,宝嫃看了圆满的大结局,才觉得心满意足,却见凤玄一直都没回来,她就赶紧站起身来张望。
谁知一转头,就看到在戏台旁边,有个熟悉的人影抱着手臂站着,静静地竟似站了好久,见她看来,便冲她微微一笑,不是凤玄又是谁?
宝嫃一惊,不知他怎么竟在那里,赶紧地从桌后转出来向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一场好戏~摸摸=3=
67、于飞:榆柳荫后檐
原来先前赵瑜是同凤玄一块儿回来的,赵瑜一眼看到大妞坐在他的椅子上“顾盼生辉”、感觉甚美似的,就不想“自投罗网”。
他虽有心再亲近下宝嫃,可是因为有她的正牌夫君在场,真把他一片春心化作了冰雪水,因此兴趣缺缺地,更也无心再回去看戏了。
其实这幕戏正是他根据自己那本《乡野绮情录》改编的,因为要雅俗共赏,所以其中省略了不少香艳情节……本来想借机打动一下宝嫃的心的,没想到一切都超出预计,甚至有点适得其反似的。
因此这戏码也成了伤心桥段,赵瑜便借机离开了。
只剩凤玄在场,凤玄见宝嫃看得入神,还同姜娘子坐一块儿,他便只安静站在旁边边看她边等候。
宝嫃飞快跑到他面前:“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玄道:“刚回来不久。”看她高高兴兴地,就问,“戏好看吗?”
宝嫃道:“好看,真好看!可惜夫君你没有看,原来后来什么都好了,先前我还伤心来着……”
凤玄便笑道:“傻瓜,那是戏啊。”
宝嫃道:“我就觉得心里头不好过嘛,幸好最后是好了,他们还是成亲在一块儿了。”
凤玄道:“嗯,在一块儿就好,就跟我和娘子一样。”
宝嫃心里甜的开花,见左右没人,就极快地伸手将凤玄的腰抱了抱又松开,小声叹道:“夫君我真高兴啊。”
不远处宝嫃如跟赵忠站着,大妞正跟他们说话:“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赵忠心想:“或许看到你在就吓跑了。”
宝嫃如却也东张西望,一眼看到凤玄,就道:“我姐夫都回来了,县老爷没道理不回来啊。”
大妞道:“会不会是见了我害羞了。”
赵忠张口结舌,心想:“的确是有个“害”字,不过是害怕的害。”
姜娘子见宝嫃同凤玄亲亲热热地,就去找老姜,一会儿的功夫老姜过来,见了凤玄,便道:“方才在街上看那些衙差向世珏兄弟行礼,才知道原来世珏兄弟居然是县衙的捕头,真是……怎么不早说呢?”
凤玄道:“这也不算什么。”
其他人说这话,恐怕都会透着些自得在里头,可是凤玄说出来,却委实给人一种真正“淡淡然”的味道。
老姜也知道他的性子为人,就只笑:“好歹是喜事呢。”
这时侯宝嫃如过来,道:“姐夫,方才你们做什么去了?县太爷呢?”
凤玄道:“街上有些儿事,如今已经是好了,县太爷有事在身,先回县衙了。”
老姜说道:“我听说是发现了东山的贼人踪迹?不知可是真的?”
凤玄说道:“不打紧,只是两个毛贼,想趁乱行事,已经擒下一个。”
老姜赞道:“真是厉害!”忽然想到上回在连家村那几个被“莫名”打倒的贼徒,虽然凤玄不说,老姜却也猜到了必定是他所为的。
当下宝嫃如见时候不早,就跟赵忠同宝嫃告别,要先回县衙,问宝嫃同凤玄要不要也去,凤玄却不想让宝嫃再跟赵瑜碰面,就摇头,宝嫃自然听他的。
宝嫃如没法子,就又约宝嫃中午头碰面,好一起逛街玩。
宝嫃只看凤玄,凤玄当然没什么异议。
大妞说道:“我也想跟你们一起逛,不过我得找我娘去,她不让我乱跑。”大妞的娘是村里极厉害的悍妇,连婆子都畏惧三分,大妞虽然彪悍,却最听她娘的,当下就走了。
姜娘子便同老姜也一块儿去了。凤玄就跟宝嫃转出广场,顺着街迤逦而行。
凤玄望着街边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又看看宝嫃。他先前哪里会关注这些东西,连些最罕见的玉器珠宝嫃都不喜欢,可是这会儿因心上有了人,就看什么都觉得挺好,本能地想给宝嫃买点什么,一想到这里,就鬼使神差地想:“应该把顾风雨那银子收了的。”
凤玄想到这里,不由就笑自己。
宝嫃正在东张西望,指点他看光景,见他笑,就问:“夫君笑什么?”
凤玄道:“娘子,上回买的衣裳你怎么总也不穿?”
那件绛红色的裙子,只在那一晚上宝嫃穿过,此后都还只穿先前的旧裙子而已。
宝嫃道:“那件裙子长,干活不方便,又贵,平常里就给我穿坏了。”还有一件是颜色俏,宝嫃始终不大喜欢穿那么打眼的。
凤玄道:“那么就再买一件儿平常穿的吧?”
宝嫃道:“那不要啦,太破费了,倒是夫君你……”她想到方才廖涟泽的话,便说,“夫君,你在县衙里跟县老爷办事,是不是得穿的好一些?”
凤玄道:“我现在穿的娘子不喜欢吗?”
宝嫃望着他一身粗布衣裳,不管是衫子还是裤子,里衣还是外裳,都是她亲自一根线一根线纺出来,一寸一寸地织出来,又一针一线缝好了的,就说:“我当然喜欢,不过别人……”
“管别人说什么?”凤玄握紧她的手,“我最喜欢穿娘子亲自给我做的衣裳,娘子忘了吗?你也说过,以后我只穿你做的衣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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